第五十二章

默然笙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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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岩以自己马上要回国为借口推辞了林恺之的邀约。林恺之还深表遗憾,拉着妻子易平华依依不舍地跟苏岩道别,还嘱咐等他们回国,一定要上他们家吃饭。

    这厢告别了林恺之的盛情之邀,那边林兮南的夺命连环call就追来了,这两兄弟是不打算让她安宁。

    “有事吗?”她的语气稍显冷淡。

    “没什么,我哥说遇见你了。”

    所以,打越洋电话就为了这个?苏岩打算挂掉电话,林兮南又开口了。

    “无论他让你做什么,不要答应。求你。”

    他语气诚恳,近乎哀求。可这话也太奇怪了。林恺之能有什么事情要让她去做?

    “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苏岩说。

    林兮南沉默。

    “那好。不过我答不答应他你也管不着。”她说的是气话。可对林兮南来说,关心则乱。

    苏岩在英国晃了一段日子了,根据汤姆森的提示,她去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但什么收获也没有。这个时候,汤姆森告诉她一个坏消息。

    ——程知遥死了。

    苏岩心头一震。她不过离国一月,为何事情变得这么快。匆匆订了回国的机票,一落地就赶到范晓菁公司。秘书早得到吩咐,没拦她。

    范晓菁知道迟早要面对这一天,她躲不了,也不必躲。

    “你回来啦。”范晓菁笑着同她打招呼。苏岩站在门口,半步都不往里面动。范晓菁起身将她拉进来。

    “我知道你不会放过他,但这代价未免惨烈。你告诉我,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苏岩颤抖着声音问她。

    范晓菁放开手,从办公桌抽屉里摸出一盒烟,给自己点了一支,又递给苏岩。苏岩拒绝。

    她笑:“怎么,现在连烟都不肯抽我的了?”

    苏岩静默不语。

    “我当初做的时候就想过这一天。”范晓菁说。“但我不会后悔。那个人让我从云端摔到泥底,让我痛尝失去一切的滋味。我对他其实已经很好了。我只不过把他给我爸的还给他而已。我做错了吗?”

    她很平静。嗓子已经给烟酒毁了,带了嘶哑,就像有十几个人站在里面抽烟一样。

    “我去见汤姆森了。”

    “是吗?他还好吧?”

    “事情大致我都了解了。我不能任意评判谁对谁错,也不会随意同情别人。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你就此停手吧。我不知道你背后站着的那个人是谁,从你回来的那一天,你就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我想,你父亲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十分钟的时间,抽完一支烟刚刚好。范晓菁用指尖掐灭烟头,然后摊开手掌给苏岩看。两个指头红肿一片,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你看,人都是会变的。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但是,苏,我回不了头了。回不去了。”

    苏岩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范晓菁的公司。外面的天空一片蓝,像翻过来的海平面悬挂在头顶。太阳光有点刺眼,她闭了闭眼。觉得好疲惫。

    假期还没有结束,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林兮南那里。她一个人在街上转,买了喜欢的鞋子,衣服,包包。去喜欢的餐厅吃日料,最后拎着一堆战利品按开了自己家正下方的门铃。

    何临安穿着一身家居服看着站在门口歪七扭八的苏岩,把她扶进去。

    “以前都是我喝醉去按你家的门铃,现在倒好,反了过来。”

    何临安把苏岩仍在沙发上,脱去她的高跟鞋。苏岩“嘿嘿”地笑。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全世界变了你都不会变的。”她一个熊抱把何临安抱住,一个劲儿把人往自己胸前按。

    何临安费了些力气才挣脱出来。“你丫有病啊。老娘取向很正常的好不好。”她整理了一下被揉乱的头发,恨恨地瞪了苏岩一眼。

    “得得得,谁让我欠你那么多人情债,现在你是我大爷,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把客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又拿了薄毯搭在苏岩的肚子上,何临安转身到厨房去煮醒酒汤。

    何临安看新闻的时候知道了程知遥的事情,那时候苏岩远在英国,她想等她回来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她。不过看她现在这副样子,怕是已经知道了。

    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内心戏太重,对感情放不开。不管那个人做再多事情,犯再多错,在她心里,都是值得被原谅的。要问理由,她能给你说一大堆,说得你哑口无言。只是这性子太拧,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何临安也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近十年,想知道什么那是一定能知道的。上次她有途径能拿到证据扳倒梁振声,这次也能有途径知道陆海生把自己当棋子的事情。从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他们再无未来。

    范晓菁和林兮南的事情自然也没能瞒得过她,不过她不知其中缘由,只替苏岩扼腕叹息。她和林兮南其实很般配,本该很好的。

    傻丫头大概也有三分是为情所伤吧。

    醒酒汤煮好了,苏岩还在睡,不是很安稳,一直喃喃自语。何临安走过去拍拍她的脸,扶她起来喝醒酒汤。苏岩很顺从,比平时乖多了。

    何临安说,早知道你喝醉了这么消停,就应该天天给你灌酒。

    不过她俩的状态也差不多了。常言道,一醉解千愁。她俩近来都没少为中国啤酒行业做贡献。两个人,半斤八两吧。

    苏岩在晚饭前醒过来,头不是很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马上记起自己好像敲了何临安家的门。所以,女主人在哪里?

    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味,她闻着味儿就找过去了。

    “是糟鹅!”苏岩惊呼。

    何临安听见声音转过来看她。“狗鼻子倒是挺灵的。”

    苏岩撇撇嘴。“你是嫌我喝酒喝得不够醉啊,还给我做糟鹅。”

    “是啊是啊,我就是怕你不够醉。你醉了那会儿可乖了,比平时省心多了。”

    “我平时也挺省心的。”苏岩反驳。

    “是啊,省心地跑到国外一个月也不跟我联系。”

    苏岩自知理亏,闭了嘴,在一旁安静地看何临安做饭。她问:“你说你这么个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的女人,怎么就没有人娶呢?”

    何临安瞪她一眼,把烧好的糟鹅装盘,指使苏岩端到桌子上。

    “你再多说一个字,晚饭就不用吃了,直接刷碗吧。”

    苏岩撇撇嘴。嘟囔一句,不让说就不说嘛,凶巴巴的。

    饭桌上,何临安还是不免提到范晓菁和林兮南的事情。

    苏岩说:“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何临安挑眉:“那你丫还要死要活的。”

    “谁要死要活了?”

    “那你说你买醉为了谁?”

    “为了天下百姓,芸芸众生。”

    “去你的,说人话。”何临安在桌底踢了她一脚。

    苏岩说:“你还小,有的事你不懂。”

    何临安起身要收盘子。苏岩赶忙拦下来。“有话好好说吗?说话能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动手。”

    “那你讲是不讲?”这是明晃晃的威胁。然后在美食的诱惑下,苏岩只能选择妥协。她刚好也需要一个倾听者,自己一个人背着太累了。

    “我讲,我讲还不行吗?”她放下手里的鹅掌,心满意足地咂咂嘴。“我的男人我当然了解,他不是那种人。我不过是气他有事情瞒着我,不告诉我。那个愣头青,什么都不跟我说,非要一个人扛着,还让我相信他。鬼才会相信他。”

    “那么事情的重点就是你知道他瞒着你什么事情咯?”

    “虽然只是推测,不过我想和他大哥有关系吧。”苏岩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林恺之,只不过很难把那位热情好客过头的林家大哥与江湖手腕联系在一起。

    “我也只是猜测,什么证据都没有。算了,你也不要听我瞎扯。”苏岩补充道。“还是吃最痛快。”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也可以说,何临安在套她的话。陆海生摆了她一道,这次她要反将他一军。

    查了多年的案子终于要收网了,陆海生觉得心头一松,不自觉又想起了那个倔强的女人。真是冷硬心肠啊。那件事后,她再没联系过他。陆海生觉得,自己如果不主动找她,她能给冷到海枯石烂。

    这世上的事情都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大致的情况他们已经掌握,剩下就是收集证据方面。只有铁证如山,才能彻底推到那个人。于那边来说是大功一件,于陆海生来说,只是了解了一桩案子。然而这案子里的一举错棋,会成为何临安心里永远的芥蒂。

    七月初七,是农历的乞巧节,传说中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虽然历史记载并不是情人节,不过已经被现代人当成情人节来过了。林恺之亲自到苏岩的医院去堵人,苏岩一下班就被接到他家。林兮南也在那里。

    许久未见,他清瘦了些,白衣黑裤,简洁大方。一条黑色的围裙系在腰间,若再加戴个白色的高帽,那确是厨师无疑了。

    林恺之老远就同他打招呼。“看吧,我就说我能把弟妹请来。”说完还扬起苏岩的手,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易平华在一旁用手掩着嘴笑。“你别见怪,他就是这样子的。”

    她今日穿一袭天青色旗袍,上面点绣芝兰玉树的图样,看起来清洁高雅,衬得身段玲珑有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韵味十足。

    林恺之把苏岩交到易平华手里,自己也拿起围裙站到林兮南身边忙活。

    所以,她们今天只是看客,要吃两个大男人做的饭吗?林兮南的手艺苏岩倒是清楚,不过林家大哥嘛。不像是会做菜的模样啊。看起来只会吃。

    易平华笑着说:“由着他们去吧。两兄弟都一个样儿,没事就喜欢进厨房鼓捣。我们坐在这里等着吃就好了。”

    易平华的年纪比苏岩要大一些,不过到底是艺术家,举止优雅,落落大方。苏岩有时候觉得自己站在她身边就像刚进城的村姑。

    “一年多以前,我们在医院里,你是医生,我们是病人。真没想到,姻缘际会,你就要成为我弟妹了。琛儿他一直很记挂你呢,不过前些日子让他爸爸送到澳洲去读书了,不然看见你来,他一定会高兴地跳起来。”易平华说。

    说起林见琛,苏岩不禁想到他的身形。肉嘟嘟的小脸就在眼前晃。好像还是个只知道玩乐的孩子吧。

    “他自己一个人吗?”

    “恩。是的。”

    “那你们不会担心吗?”

    易平华摇摇头。“父母子女是场单薄的缘分。琛儿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我们担心他做什么。”

    艺术家的逻辑,苏岩表示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