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温寂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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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几步冲到原籽温面前,捏起她的下颚强行让她松口。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口水倒流进喉咙,原籽温险些窒息,剧烈地咳嗦起来。

    混乱中,她跌倒在地,头狠狠地撞在身后的车门上。眼前顿时天旋地转,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原籽温本能地做出反抗。

    “你冷静一点!”清冽而克制的声音。

    他的手指微凉,手心却温暖干燥,忽然有种让人心安神定的力量透过体温传递过来。原籽温下意识地拽紧他的衣袖,仿佛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听我的,深呼吸,别害怕。”

    原籽温瑟缩在他怀中,噤若寒蝉,连牙齿都在打战。她勉强按男子的话调整呼吸,感到情绪稍微平复下来。

    然而下一秒,眼泪就疯狂地涌出眼眶,没有声音,只有决堤般的泪水不停流淌过苍白的脸颊。

    “很快就没事了。”男子伸手为她擦拭,动作轻柔。

    原籽温这才看清楚面前人的轮廓。

    雪亮的车灯下,他清俊的脸庞线条锐利,熠熠的眼眸更是有如星辰闪烁,仿佛身披点点星辉,从天而降。

    一瞬间,原籽温感到整个夜空都亮了。

    就在这时,那几个青年围上来,其中一个扬起扳手就朝男子砸过来。

    “小心!”

    原籽温刚喊出口,头顶的车窗玻璃就应声而碎,无数碎片好像雪花洒下来。原籽温被男子牢牢地抱在怀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医院急诊室,凌晨五点。

    原籽温睁开眼睛,视野里皆是白色,鼻翼间漂浮着浓重的消毒水味。

    “你醒了。”护士走过来为她拉开病床旁边的挡帘。

    原籽温转头,看到不远处站着那群醉酒青年,个个脸上有伤,两名警察正在盘问开宾利车的男子。白色的灯光里,他身形挺拔俊朗,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长款黑色西服外套优雅落拓。

    “姓名?”

    “言陌生。”

    “那么是谁先动手的?”

    接下来的话有点听不清楚,护士见她一脸迷茫,便微笑着说:“你男朋友可厉害,一个人和五个人交手,居然一点也没受伤。不过你也不差……”

    正说着,隔壁病床里走出来一个青年,手腕处被绷带包扎得严严实实,脸色惨白。

    四目相对间,他满眼怒意,几乎想将原籽温挫骨扬灰。

    警察看看那个青年,又望向虚弱无力的原籽温,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办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这么狠,差点将对方胳膊上的一块肉硬生生咬下来。

    情绪失控下的发泄和挣扎,已经耗尽原籽温体内的所有力气。此刻她脸颊肿起,嘴角破裂,几缕长发被冷汗黏在脸上,着实狼狈不堪。无论警察问她什么,她都说想不起来了。

    那群青年吵起来,原籽温视而不见。言陌生站在一旁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把手机递给两名警察。

    不知过去多久,絮絮的说话声消失了,周围终于恢复安静。

    有人走过来,清新的男士香水味,有如海风吹过。

    “他们人呢?”原籽温有点紧张地问。

    “被警察带回警局了,醉酒驾驶。”

    “那我……”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言陌生简短地打断她的话,并不想细说。

    他的目光很有压迫感,眼眸深不见底,原籽温注意到他的十指上都戴着形状奇异的戒指,手指修长有力。

    身旁的护士似是被他丰神俊逸的外表所吸引,连说话的语气都很柔和,“别担心,她只是情绪激动再上睡眠不足,暂时性昏厥而已。还有点贫血,这里是药,记得按时服用,注意休息。”

    可她伸出手半天,言陌生都没有接。

    “给我就行了,谢谢。”原籽温挣扎着坐起身。

    护士一脸狐疑地把药交给原籽温,临走时还不忘再看言陌生一眼。

    原籽温双脚绵软无力,试着站了几次都没成功。言陌生抱紧双臂,冷漠地站在旁边,直到实在看不下去才上前拉了她一把。

    肌肤相触间,原籽温想起方才被他搂在怀里的情景,不禁有点脸红。

    男子面色如常,淡淡地说:“我已经通知你朋友了,他应该很快就赶来了。”

    原籽温顿时心里一揪,“谁?”

    “你通讯录里的联系人,罗谦君。”

    也对,柏晨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怎么可能找得到他呢?

    “籽温,你怎么样?”耳边响起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罗谦君好像阵风似的从走廊跑了过来

    。

    “还好。”原籽温怕他担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罗谦君一看到她脸上的伤就火冒三丈,俊秀的脸庞皱成一团,“谁他妈把你伤成这样,我擦他大爷!”

    “你小声点,这里是医院。”原籽温连忙环顾四周。

    罗谦君根本不管那么多,一个劲地追问,“柏晨呢,为什么他不在这里?”

    原籽温背脊顿时僵硬,良久才缓缓说:“他走了。”

    “啊?他去哪了?”

    “我是说,我们分开了。”

    罗谦君一愣,震惊的神色明晃晃地写在眼里,他摇头,“开什么玩笑,你们在一起好端端的,说掰就掰了?”

    “先不谈这个……”原籽温异常疲惫。

    “这小子真他妈混蛋啊,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罗谦君给柏晨打电话,“他妈的居然关机!”

    忽然听到一声轻笑,原籽温看见冷眼旁观的言陌生弯起嘴角,似是嘲弄也是叹息。

    他说:“你的车已经拖走了,过几天保险公司会给你打电话。”

    “谢谢。”

    如果不是言陌生的出现,今晚的事真的不堪设想。

    可他好像并不想接受她的谢意,“谢我就不必了,我只希望你下次冲动之前能先考虑后果,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

    原籽温皱眉,“是他们先对我……”

    “如果他们真的要起诉你,就是刑事毁坏加蓄意伤害。失恋不是纵容自己犯错的借口,你要懂得控制情绪,否则什么事也做不好。”

    “这家伙是谁?”罗谦君很不爽地问。

    “是言先生救了我。”

    “你别以为自己救了籽温,就可以在这里指手画脚,男人帮女人是天经地义。”罗谦君向来对言陌生这种衣冠楚楚之辈嗤之以鼻,

    手机音铃响起,言陌生伸手示意他不要吵,接起电话,“喂r,事情已经解决了,我现在就赶去会场。”

    “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就扬长而去,再也没有看原籽温一眼。

    “你别理他,我送你回家。”罗谦君不屑地一挥手,像赶苍蝇。

    原籽温点点头,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言陌生。

    走出医院,天将破晓,凉风吹得原籽温全身颤抖。罗谦君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走到马路边上打车。

    “谦君,你的车呢?”原籽温问。

    “卖了,就当是环保。”

    原籽温没再说什么,只是拉了拉宽大厚实的衣领,把自己裹起来。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车里放着一支懒洋洋的曲子,女声沙哑低沉,歌词支离破碎。

    每当听到类似的英文歌,原籽温都会想起和柏晨在咖啡店里一起度过的时光。他们依偎在吧台后面,柏晨手把手地教她磨制咖啡,看似简单却奥妙无穷,同样的咖啡豆不同的人磨出各自的味道。

    四年来,柏晨就像放进咖啡里的方糖,融化在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早已成为人生的一部分。可就是这样曾经亲密无间的男人说走就走,毫无怜惜,不曾留恋。

    原籽温的嘴角开始抖动,她转过脸不想被罗谦君看到,眼泪却不能自控地砸下来,她伸手胡乱地一抹。

    罗谦君对司机说:“大叔,麻烦你换一首歌。上学的时候背单词背怕了,现在一听到英语就反胃。”

    罗谦君把原籽温送到公寓门口。

    他说:“你等着,我一定会把柏晨那小子找出来给你一个交代。”

    原籽温只是笑笑。

    罗谦君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背,忍不住叮嘱,“你看看你,瘦成一把骨头,如果工作太辛苦就不要干了,大不了我养你。”

    原籽温定睛看他,犹豫地问,“最近工作室还顺利吗?”

    罗谦君之前在一家二三线的时尚杂志社当摄影助理,因为心直口快得罪了那里的造型总监,被扫地出门。他和几个朋友在居民区里开了一间写真工作室,价格低廉,主题百无禁忌,比一般影楼更受欢迎,因此遭到同行嫉妒。有人去捣乱,罗谦君又喝了酒,下手没轻没重,差点闹出人命,最后还是苏黎裳把他保释出来。

    从那以后,工作室的生意一落千丈。

    罗谦君没有正面回答,“摄影圈本来就是一个竞争激烈,淘汰率高的行业,三四个月不接活,大家便会把你遗忘。像安家路那样杀出重围的太少了,毕竟天才只有一个,我清楚自己的斤两。”

    这话听得原籽温心里很难受。

    罗谦君看到她黯淡的神色,连忙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你面前提起那家伙。”

    原籽温还想说什么,手机适时响起,是苏黎裳,刚才言陌生给她打电话她没接到。原籽温轻描淡写地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罗谦君有点不自然地站在旁边踢着垃圾桶。

    她放下电话,“是黎裳。”

    “我知道。”

    “你还在怪她吗?”原籽温试探地问。

    “要怪也怪自己没本事。”罗谦君露出自嘲地笑容,“我从十五岁开始追她,追了整整十年,最后却眼睁睁地看着她没名没分地跟着一个老头子当别人后妈。她想要的生活我给不了,作为一个男人我一事无成,作为一个摄影师,我更是一塌糊涂。”

    “你别这样……”

    “说说而已。”他瞬间恢复常态,“在你没嫁出去之前,我还要担负护花使者的重任,总之我不会让任何男人欺负你。”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原籽温的头发,这是从初中开始就发生在两人间的习惯性动作。对原籽温来说,罗谦君如兄如父,他是唯一个不会笑她做白日梦,让她放弃梦想面对现实的人。

    初晨的阳光里,男子白皙的脸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痕。那还是初二那年,罗谦君为了苏黎裳和一群男生打群架时留下的。他守护了心爱之人十年,看着她从青涩温婉的少女蜕变成妆容精致的女人,然后转身微笑着说再见。

    那天在警局,苏黎裳望着从看守所里走出来的罗谦君,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她说:“为什么你永远都是这副德行?除了喝酒就是打架,这个世界不是以你为中心,什么事都如你所愿。罗谦君,再这样下去,你这一辈子就完蛋了!”

    当她踩着标价超过一万元的高跟鞋转身离开时,原籽温看到她眼睛格外明亮,似乎含着泪影。

    回家后不到两个小时,唐娅婷就打来电话,满是责怪,“你怎么还没来会场,今天有个重要的show全体成员需要七点到,你不会是忘记了吧?”

    原籽温猛然坐起,她忘得一干二净。

    这场show是由noah集团举办,总裁亲自发起的大型时尚活动,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宣传和筹备。据说这次活动的服装是美国知名品牌首席设计师兼艺术总监moseyan的作品,首次在中国展出。必定冠盖云集,衣香鬓影,时尚界各路巨擘翘楚悉数出席。

    原籽温看着镜子中这张伤痕累累的脸,不得不一层层粉底往上抹。

    一转身,瞥见一件男士衬衫随意地放在沙发角落,再熟悉不过的花色和纹路,扑面而来的气息。

    她闭上眼睛,无论如何,生活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