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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假日的蓬山书院安静异常，一处绿茵山顶的空地之上，天启坐在石凳之上看着山下的长安城，睿智的双眼偶尔闪过不为人知的情绪。
细碎的脚步声打破清晨的宁静，一名水翠罗衫的女子提着一个酒葫芦款款而来，坐在他的面前。
“你来了。”天启老人的声音很平淡，就像面对一个老朋友一般。
“你不是一直在等我来。”芙蕖的声音很随意，也很冷，就像晨雾飘散在空中，带着摄人的寒，一个决定复仇的人，身上的杀意已经控制不住了，也不想控制了。
“我知道焱阳书院有一天有人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等了十三年，等到的会是你。”天启叹道，语气中带着遗憾。
芙蕖知道天启等的是谁，只是那人早已经在三年前投入悬崖，如今已是白骨。“无论我是谁，今日我代表焱阳书院，而焱阳书院只想知道如何复仇。”
天启老人的嘴角扬起苦笑，似在为芙蕖惋惜，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了，弃风花雪月不顾，不寻良人佳偶，却选择了背负仇恨。
“当年的血案，死了很多人，不仅是焱阳书院，幕后的人圣上也杀了。”
“但依然有人活着。”芙蕖的声音突然高昂了起来，紧握的拳头显示着她此刻内心的愤怒，“焱阳书院的都人死了，所以他们也要死。”
“长安有长安的规矩，圣上有圣上的考虑。”天启觉得她身上的怨恨和杀意太重了，微微皱眉劝道。
芙蕖知道天启在暗示她什么，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模样，将杀意收敛了起来。“所以我来找你，我知道你能让我在规矩里杀了他。”
“这很危险。”天启很认真的提醒道。
“他们不敢杀我。”芙蕖说道，语气平淡无比，却也肯定无比。
天启老人黯然一叹，转头看着北方，幽幽道：“整个长安朝堂没人敢杀你，因为你姓笑，是他唯一的女儿。”
长安城权贵无数，仅凭一个姓氏就能让整个长安不敢加害，这是何等的震慑力。芙蕖脸上却没一丝得意，在听到笑的时候她眉宇之间反而透露着厌恶。
“但千叶呢。”天启老人话锋一转，提到另一个人，长安的权贵会怕她，但杀一个毫无背景的少年，手到擒来。
芙蕖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咬牙道：“我会保护他。”
这句话，像是对天启说，更像是对自己说。
对于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芙蕖，天启知道自己劝不了她，问出一个最后的问题。“夏侯冉进入五境十年，灵属之器“苍云甲”同境内无人可破，你只有四境，如何杀他。”
芙蕖饮了一口酒，按下体内暴躁的灵力，指着自己的胸口。
“他给我留下一柄剑，一柄能破苍云甲的剑。”
走过二百年岁月的天启瞬间明白他用了什么方法，一口藏在心里的剑，自然不是凡剑，叹道：“都是痴人。”
相比蓬山的安静，今日苏千叶所居住的雨巷今日热闹非常，一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雨巷。
“好消息，好消息，苏千帐还债了，大家快去他家门口。”
一个憨厚的买烧饼大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确定今日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又捏了捏身上的肉，确定不是在做梦之后，脸色变得极为的欢喜，从柜台中拿出许多张字据交给身边一名长相十分普通的少女，说道：“晴儿，爹要看着铺子走不开，你去把爹把债给讨回来，两年过去，这小子终于要还债了。”
少女极为不情愿的接过字据，努嘴说道：“那爹给我烙几个烙饼，我看今天我是回不来吃饭了。”
......
燕纤云不可置信的看着下方聚集的人群，而且人流正在持续的增加之中，只有百人的人群却比她在军营中见到的万军操练更加的震撼，因为这些都是讨债的。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苏千叶要把她的纹银都换成铜钱了，究竟是要有多落魄，才能欠下这么多的债务，苏千帐这个外号果然不是白叫的。
小屋门前处，苏千叶早已经把自己屋里木桌搬了出来，旁边放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还债二字。
苏千叶站起用双手示意台下安静，台下立即噤声，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咳咳--”苏千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各位父老乡亲，各位邻里街坊，感谢各位百忙之中赶来，我苏千叶今日在此将欠下的债务一一还清，你们排好队拿着我签下字据就能领钱，如果年份太久，字据丢失，只要你们拿出证据，我苏某人绝不拖欠。”
苏千叶话音落，台下糟乱一片，“我先，我先，这小子欠了我一年了。”
才一年，“我的已经一年半了。”
“我的两年了。”
“四年。”
“老人家我已经记不清他欠了多久了。”
雨巷不大，大家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不认识，也是熟脸，在经历了最初的糟乱之后，还债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
“苏千叶你欠了我三年的债，怎么利息这么少。”
苏千叶还没说话，后边的人就催促道：“苏千帐肯还债就不错，还想要利息，这里三年的人多了去了，刚刚牛老三的肉钱欠了四年也没讨利息，你快点结把，后边的人越来越多，都快把路堆满了。”
那人看了一眼庞大的队伍，虽然遗憾，但也觉得有些道理，当下就领钱离去了。
“我说苏千帐，你消失了一个月，还以为你人跑了，想不到如今回来不仅带了一大笔钱财，还拐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一个中年汉子朝千叶挤眉弄眼的说道。
另一人也十分有兴趣的说道：“我看她穿着不凡，苏千帐你不会是入赘卖身得来的钱财吧。”
面对邻居的打趣，苏千叶无奈的说道：“你们怎么能这么想，我苏千叶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去你的。”邻居债主们笑骂道。
燕纤云在一边看的渍渍称奇，苏千叶的债务五花八门，有喝酒没给钱，打人没付医药费，燕纤云估计整个雨巷都是他的债主。
时间慢慢推移，转眼已是中午，但人潮却还没褪去，燕纤云出门前还以为苏千叶就几份债务，也就没吃早餐，现在肚子倒是有几分饥饿。
一名中年妇女朝她走来，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她长相普通，衣裳上带着一些补丁，生活显然不富裕。或许是因为燕纤云的长相打扮，妇女有几分拘谨的走到她身边说道：“饿了吧，我这里有包子你要不要吃。”
妇人的突如其来的善意让燕纤云微微一愣，妇人有几分尴尬，还以为她是看不上这些食物。
燕纤云心思剔透，看妇人的模样就知道她误会自己，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什么都没做就吃你的东西，有些好不好意思。”
妇人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千叶不是也在吃。”
燕纤云转头看去，只见苏千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嘴上已经叼了一个大包子，一边吃一边和他的那些债主核对债务。
“那我就不客气了。”燕纤云微笑的说道。
“嗯--”妇人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包子给她，包子出炉不久，热气腾腾，燕纤云结过咬了一口。食物进入口中，饥饿感消了不少，燕纤云心中暖洋洋的，这份朴素单纯不带目的关爱，让她十分的喜欢。
“怎么样，好吃吗。”妇人问道。
燕纤云点头说道：“很好吃，真的。”
“喜欢就好，以后和千叶成亲了，多回来看看，那孩子在这里住了六年多，突然要走还真是不舍。”妇人语气有几分黯然的说道。
“咳咳--”燕纤云一下子就被噎住了，拍了拍胸口把包子吞下去后，脸颊发红的说道：“谁要和他成亲。”
妇人的有些吃惊，不解的问道：“他们说你是苏千叶的未来的媳妇，他入赘你家，然后你替他还债，不是这样吗。”燕纤云脸蛋更红了，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替他还债，谁会喜欢那个家伙。”
妇人疑惑道：“不是这样吗，其实千叶人挺好的。”
燕纤云想起和他相识来的种种，努嘴道：“他除了惹人生气，还有什么好的,而且他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咦，是吗？那怎么从来没见那姑娘来找苏千叶。”妇女很惊讶的说道。
燕纤云想起与苏千叶的那一战，语气黯然道：“不知道，但我想千叶一定很喜欢她吧。”
她突然觉得手中的包子味道有一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