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元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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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家是武将世家,家中诸位郎君、少君基本都配有亲兵守卫,这么多亲兵,全放府邸是不可能,就城中另选一间占地宽广宅子来安置家中亲信私兵,轮值亲兵就住高府,其他亲兵就住这间私宅里,平时吃用都有高府送来。

    高囧一大早起身,就带着两个心腹来这间私宅同自己亲兵们喝酒,酒过三巡,大家兴致都颇高了,高囧放下了酒盏,一直侍立他身后亲兵见他这番举动,悄然退下,片刻后,一阵裙钗摇曳声传来,一名年约三十岁左右丰韵少妇满脸笑意跟那名亲兵身后,少妇身后还领着一队姿容出众、身姿袅袅美姬。

    亲兵们眼睛一下子亮了,酒是穿肠毒,色是刮骨刀。高家亲兵平时吃喝都是上等,赏赐也十分丰厚,但酒和女色上,高家管极为严苛,绝对不许亲兵们乱来,他们一个月每人到有一次找女人机会,可那些不过是卑贱军|妓而已,哪里比得上高家精心培养美姬,见这次进来妓人姿容出众,有些性急一个搂了一个怀里上下其手起来。

    高元亮含笑走出房门,那少妇是高家教调姬人管事,看到合上大门,她心疼都哭出来了,这些美姬都是她精心培养,是用来伺候达官贵人,被这么一群粗汉一弄,起码要床上躺上个十天半月了。

    少妇心里默默流泪,可脸上还是带着笑,她可没忘她前任管事就因为抱怨了一句,大少君老是让那些粗汉糟蹋家中娇养姬人,那些姬人也多有不愿,让大少君无意间知道后,当时管事和所有姬人就被大少君丢到军|妓营去了,据说那管事没熬过一个月就丢到乱葬岗喂野狗了。当时大少君只说了一句话,“我兵难道还玩不了那些贱|婢吗?”从此以后,家中进姬人和管事,再也不敢对伺候家中亲兵多说一句怨言了。

    “那边怎么了?”高元亮问。

    亲兵寻声望去,就见大宅院唯一戏台里,如今坐满了人,院中桌椅全部撤走,转而改成一口口竖起大锅,里面正滚着乳白浓香汤水,而一旁摆放了一整排切好各种肉片和菜蔬,众人不时拿着肉片和菜蔬丢进汤水里,等熟了就捞出来蘸着酱吃,边吃边大声说笑着,气氛很是热闹。同时戏台上,还有不时有伎人表演,鼓乐声轰轰,极是热闹,亲兵一时也有些愣怔了,招来人问了几声,才知道这些食物和伎人都是高严派人送来,说是让大家元旦乐呵下。

    高元亮眯了眯眼睛,他不通音律但这些年也听了不少歌舞,这些伎人水平就算入宫献技也足够了,这些伎人绝对不可能是高家。高家起家后,也随大流养了一批姬人,但只注重美色,毕竟美人易寻,可要培养才艺双绝伎人,那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了,高严从哪里弄来这么一队伎人?“走吧。”高元亮说。

    “唯。”亲兵牵来马匹,高元亮翻身上马时候,就又见一辆骡车停宅院门口,谨紧接着从车下下来一对中年男女,两人容貌、穿戴都不见得有什么特别出挑地方,但一举一动却让人看着非常舒心,高元亮挑眉,“他们又是谁?”

    “是二少君管事。”这两人亲兵是知道,他们时常来这里给大家送些吃穿之物。

    “有意思。”高元亮一笑,策马慢步离开,亲兵一路跟马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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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府,陆琉带领下,祭祖结束后,陆希用木著蘸了一滴椒柏酒让阿劫尝尝,阿劫好奇舔舔木著,然后整张小脸皱成了一团,吚吚呜呜趴回了奶娘怀里求安慰,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

    接着是陆大郎、阿劫大哥阿伽、陆言、陆希……年纪从小到大,依次喝下椒柏酒,候莹今天去了候家,她长陆家,可毕竟是姓候,这种时候一家团聚时候,她需要回她真正家。

    喝过椒柏酒,简单进了一点早膳,常山长公主就先回去休息了,顺便带走了陆言和陆大郎。陆希瞧着,常山长公主神色有些恹恹,还带着几分委屈,让陆希暗暗稀罕,难道还有人敢给她受委屈不成?

    陆希把阿劫抱怀里,同他一起玩着燕几图,阿劫叽叽咕咕说着只有自己听得懂话,偏陆希还认真回复,两人一问一答,看陆琉、陆纳失笑不已,陆纳一时兴起,让丫鬟磨了墨,随手纸上涂鸦儿子和堂妹。

    “你真不准备再找个填房?阿伽和阿劫总要有人伺候。”陆琉问,他也就比陆纳大上三岁而已,两人名分上是叔侄,可实则和兄弟无异,陆琉从来不陆纳面前端着长辈架子。

    陆纳温雅一笑,“若是有缘分,自然不反对。阿劫都十岁了,我整日带身边,也不愁没人照顾,就是阿劫——”陆纳还有些迟疑不定,陆纳今年也有三十了,膝下只有两个孩子,长子阿伽已经十岁了,陆纳这些年一直把长子带身边教导,他也不担心长子。他原打算这次回来就有把次子留祖宅意思,但思及陆琉即将去益州,家中也没有长辈教导孩子,又有些迟疑。阿叔说,让皎皎来照顾阿劫,可皎皎自己都是孩子呢,也就比阿伽大三岁而已。

    “阿劫你不用担心,皎皎绝对能照顾好。”照顾人方面,陆琉对女儿深具信心,“再说还有你阿姑帮着呢。”

    “……”陆纳想起陆止,额头就冒冷汗,让阿姑养自己儿子,真没有问题吗?

    “你不想找填房,又不放心阿姊和皎皎,你真准备让你那个妾把你儿子养大?”陆琉面色不善问,他性情再不羁,从骨子里来说,还是一个标准世家子,对他来说妻就是妻,妾就是妾,陆家孩子别说是嫡子了,就是庶子教育都轮不到妾来插手。

    “当然不行!”陆纳一口否定,陆纳妾是他妻子庶妹,当初妻子生了长子后,身体一直不好,就从娘家挑了一个庶妹过来伺候陆纳,那妾也通些文墨,所以陆纳暂时将儿子交给她照顾,可要说养大,他还没那个打算,不然他死了,都没脸去见妻子。

    “反正等这小子大点就送族学去。”陆琉上下打量着榻上滚来滚去肉团子,“学业上有六叔看着,平时吃住有阿姊和皎皎看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陆纳一听,心一定,“那阿劫就劳烦阿叔费心了。”陆琉口中六叔,和他祖父陆详同辈,此人一生浸淫经学,连娶妻生子都耽搁了,论学识丰富,放眼这个陆家,连陆说都自叹比不上这个六堂弟。年纪大了后,膝下寂寞就喜欢和小辈一起,陆说就干脆让他当了陆氏族学先生。此人是标准严师,陆琉这辈子连老爹都没揍过自己,可小时候还真没少挨这六叔板子。

    陆琉悠然靠隐囊上,神情尤带着几分余醉后懒散,似笑非笑道,“既然知道我费心,还不给我斟酒?”

    “侄儿领命。”陆纳起身给陆琉倒酒。

    陆希道,“耶耶和二兄,好好聊,我让人送几个小菜来。”

    “好啊。”陌生男声响起。

    屋内四人,三人同时一愣,还剩一个肉团子,犹自捧着一个布球啃得开心,口水把布球都沾湿了大半。而门口正站着一名白衣翩然男子,那男子剑眉星目,丰神如玉,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富贵悠闲世家贵公子,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偏言笑间,又有一种说不出威慑感,让人心存敬畏。

    “陛下!”三人同时惊呼。

    郑启悠然踱步走进房内,笑着压住了正要起身陆琉,“今天是我不请自入,大家只叙家礼,不用行君臣之礼。”又关切问陆琉,“昨夜喝了这么些酒,今早起来可曾头疼?”

    牛静守立刻上前,从手中一直提着食盒中取出一盏醒酒汤,“陆大人,这可是陛下早上吩咐御膳房特地给你熬制醒酒汤,一路赶来,还温着呢——”

    郑启不耐烦道:“哪那么多废话!呈上来!”

    “唯唯。”牛静守连声应着奉到陆琉面前。

    陆琉忙要起身谢君,郑启怫然道:“朕不是说了,今日只行家礼吗?”

    陆希腹诽,都家礼还说“朕”,不就是逼着人家要乖乖听话嘛。

    陆琉只能硬着头皮把醒酒汤喝下,这已经是他一早上喝过第三碗醒酒汤了,一碗是陆希准备、一碗是常山长公主准备。

    陆希识趣让乳母抱着阿劫退下,让君臣三人说话,又吩咐了下人将酒菜送上。

    这时长伯和长婶也回来,长伯一听陛下微服来了,忙去外院伺候,让长婶去同陆希回话。陆希听娄夫人已经收下礼物,高严刚挨打私兵也有人去安抚了,陆家伎人也已经去献艺了,庄上也送去了不少鲜蔬果和肉菜……她笑着亲手给长婶倒了一盏茶水,“阿婶辛苦了。”

    长婶受宠若惊双手接过茶盏,“大娘子言重了,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

    陆希又交代了一些内院事,长婶就退下了,穆氏听完长婶回报,欲言又止望着陆希。

    阿劫同陆希玩了半天也累了,不住用小胖手揉着眼睛,陆希就让乳母把他下去休息。

    夏暑提了一个篮子进来,“姑娘,你瞧这个篮子做可合适?”这篮子以竹篮为底,用柔软棉布细细缝成了一个布篮,又垫上了软绵绵丝绵,保证温暖又舒服,正是陆希让人给阿细做窝。

    阿细就是高严给陆希那只幼犬,此时它吃饱喝足,不安分爬出自己小窝,陆希身上打滚,还不安分啃着陆希衣袖。陆希要抽走衣袖,它两条前肢紧紧巴着衣袖,两条后肢努力往后蹬,毛茸茸小脑袋努力朝后仰,和陆希争夺着口中磨牙工具,憨态可掬模样,逗得陆希哈哈直笑,连声让人取丝线来,说是要给阿细打个结子挂它脖子上。

    “大娘不给袁六少君也打个结络吗?”穆氏给陆希挑着丝线问。

    “给表兄打结络干嘛?”陆希不解反问,穆氏口中袁六少君是陆希祖母袁夫人侄孙袁敞,比陆希大三岁。袁家被郑家灭门,只剩下了小猫两三只,长房嫡系就剩了袁敞一人,袁夫人心疼侄孙,就把袁敞接到陆家来养,陆希同袁敞,没跟高严那么熟,但也算是一起长大。

    “可以让袁六少君也挂荷包上啊。”穆氏心头暗急,大娘对毫无相干高少君那么上心,可对老夫人临终前希望她嫁未婚夫却怎么冷淡,这算什么道理?穆氏是真心想不通,论出身、论容貌、论才华,袁少君哪一点都不比高少君差,大娘怎么就是不上心呢?

    “他身边还少给他打结络人?”郑家是把袁家给灭了,可没有抄家,袁家大半资产都袁敞手上,还能少了伺候他人?

    “可是——”

    “我好像听到阿劫哭了,阿媪,你去看看阿劫。”陆希微笑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强硬对穆氏说。

    穆氏见陆希露出了这副笑容,知道自己刚刚说话确逾越了,低头轻声应了就退下了。

    陆希就穆氏离开身影,突得想起刚才茶室,耶耶像是不经意对自己说了一句:“皎皎,耶耶只要你开心就够了,其他事不用太意。”陆希苦笑,不用太意……她怎么能不意?她姓陆啊!陆希思及此,神色又恢复之前淡然,只是不管她不意,都和袁敞没什么关系。

    被穆氏这么一说,陆希失了玩闹心思,示意丫鬟把阿细抱下去,让春暄磨墨,开始抄写经书,春暄见姑娘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神情,心中一叹,对烟微使了一个眼色。

    烟微神秘兮兮凑到了陆希身边,“姑娘,你不知道吧,今天常山长公主被陛下训了一顿呢。”

    “哦?”陆希放下笔,“陛下为什么要训常山长公主?”

    “据说是,长公主一听说郎君要去益州,就去找皇上,要求皇上收回成命。”烟微说,当时皇帝正内殿休息,常山长公主就这么直直冲入内殿,对着兄长大叫,气得皇帝直接让人撵了常山,训斥她身为公主,理应成为天下妇人典范,却一不知孝顺长辈、二不知侍候夫君,让常山回家反省去,不写出一篇检讨,不许她再入宫。

    难怪常山今天这么恹恹,原来是被皇帝训了,陆希恍然,皇帝对长姐豫章长公主尊敬有加,可对这个同母妹妹感情一般,从候莹迄今没有任何封号就知道了,皇帝让常山写检讨,就是真让她写,绝对不会允许她找人代笔,看来常山这些天有得难熬了。

    因皇帝,元旦之日,陆家出乎意料非常安静——没了陆琉,陆家能搞什么活动?常山长公主刚被兄长骂了一顿,连面都不敢露,乖乖待房里琢磨着自己要写检讨。而陆纳同皇帝叙旧一番后,就被郑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打发了,陆家下人倒是挺淡定,皇帝微服到陆家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照常伺候就行了。可大家等到了天黑,都不见皇上有起身动静,一个个都有点坐不住了。

    “你说什么!陛下要夜宿!”陆希听到这个消息时候,惊得差点没把手中茶盏落地上,不能怪陆希大惊小怪,先帝倒是时常夜宿大臣家中,可当今圣上自从登基后就不曾听说过有夜宿大臣事,之前皇帝来陆家次数再多,都没夜宿过,陆希怎么能不惊讶?

    长伯也为难啊,陛下没当太子前,倒是一直夜宿陆府,可自从他当上太子后就没陆家住过了,皇上晚上睡这儿了,他安全怎么办?

    “当然找高大人,让他调禁军来守卫。”陆希无奈,还能怎么样?把皇帝赶走不成?陆希心中万分同情自己老爹,他已经两天一夜没睡了,这会旁边躺着这么一尊大佛,今夜能睡着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1斤、zg7329 投霸王票 ~

    羞愧告诉大家一件事,鉴于这些天听风过多,导致记忆力严重下降,居然把高严老爹名字从高威改成了高裕,囧,我才发现。。。汗,不过今天已经一口气修改过了,如果大家还发现有错地方,告诉我,我立刻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