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入白云清微亲教子

苏蘼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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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府。

    贴身豆绿色蝶戏水仙纹样抹胸,外面罩了件牡丹凤凰纹浣花薄罗长袍,林清微阖着眼躺美人榻上打盹儿,青丝如瀑散落周身,慵懒姿态神情像极了窝窗台上芭蕉树影下避暑猫咪;旁边小丫鬟极有规律地打着扇子,青衣轻手轻脚地掀起湘竹帘子进来,瞧了瞧墙上挂钟,将手中篮子里早已经碾碎薄荷叶放进屋子里水盆里,淡淡薄荷香屋子里弥漫开来。

    “今儿还真是够热!”林清微眯起眼向窗外看去,瞅见窗台上那只懒懒地摊着小小猫咪,不由得会心莞尔一笑:“把小喵抱过来!”

    青衣小心地拎着猫后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方才将纯白小猫咪放美人榻旁小软凳上:“这猫可真招人喜欢,脾性又乖巧得很,难怪殿下喜欢呢!”

    捋着猫耳朵,好笑地看着它打了个喷嚏,那粉红色小耳朵一抖一抖,林清微抬起它前爪,幼猫软软指甲已经被剪掉,小肉垫子干干净净,她很是喜欢这样触感:“也不知子肃是打哪儿找这么个小东西,还知道和人撒娇争宠哩!”想起自家儿子和这猫儿争宠,林清微抿着嘴笑得开怀。

    嗅着空气中清爽怡人薄荷香气,林清微慢慢地坐起身来,青衣忙取了象牙梳子过来,为林清微将已经过腰长发用缎带松松地束起。

    青衣将梳妆镜旁匣子里玫瑰油抹发梢,动作极其轻柔地按压着,边说道:“殿下起早了些,绿言那边炖着银耳桃胶只怕还没冰好呢,不如您先用些其他?前儿陛下送来绿萼桃花酒,少少地用上一盏可好?”

    一旁小丫鬟已经取了凉帕子过来奉给林清微,她随意地擦了擦脸。每到这般炎热天气,胭脂水粉之类一概被林清微摒弃,至多只用花水脸上薄薄地拍一层,连带着她身边丫鬟也都是如此。

    “娘起身了没有?”林清微正看着汩汩倾泻碗中那玫瑰色酒液,便听见外面传来熟悉声音,她摇摇头,示意青衣去叫徒林琛进来。

    青衣忙将手里那看似古朴酒瓶放下出去,不过眨眼功夫,便见徒林琛随之进来。

    “琛儿”,林清微端起精致定窑浅口莲花碗,小酌一口,尝到自己熟悉味道,她不由得勾起嘴角,笑得莞尔嫣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徒林琛:“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还不明白么?”

    徒林琛今年已经五岁,按着皇家规矩,五岁起,皇子要开始进入上书房学习,而公主则要开始诗书礼仪女红等等;只是虽说如此,但是林清微却并不想将徒林琛送入上书房,毕竟三皇子嚣张跋扈,四皇子心思深沉,剩下则是那些作为伴读诸多勋贵之家孩子……

    抚摸着徒林琛脸颊,这孩子是自己一手带大,林清微岂能不知道他想法?将徒林琛坐旁边,晃着莲花碗中还剩下些许残酒,她斜着眼瞅着明显有自己想法儿子:“娘知道,娘没有让你去上书房,你心里必然会有疑惑——”

    徒林琛点点头,英气十足大眼里满是疑惑:“娘,您说过,我以后是要继承公主府,而且不管怎样,我都会是——既然如此,进入上书房难道不是好选择?”

    林清微自然明白徒林琛那模糊停顿是什么意思,挥挥手,示意青衣将桌上酒瓶收起来,她身边四个大丫鬟都不是不懂眼色之人,见状,便将之前室内伺候几个小丫鬟一并带了出去,掩上门。

    “你父皇如今护着你,你自幼又是我教导,因此,作为我文卿大长公主儿子,自然无人敢动你!可你想想,娘和你父皇护得了你一时护得了你一世么?”林清微站起身来,将小软凳上重瘫软下来小喵抱起来,梳弄着它毛发:“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你选择科举或者是争取军功缘由!”

    徒林琛虽说老成,可再怎样说也只是个孩子,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可是,娘,您是知道父皇心意——”

    此言一出,便被林清微打断:“休要这番说法!”瞧着徒林琛有些怏怏垂着眼,终究是自己心爱孩子,她摸摸徒林琛脑袋表示安抚:“我并未告诉你你父皇属意人选,也并不打算告诉你;琛儿,揣测上意固然重要,然而能够掌握大势、有甚者推动大势,那才是娘希望你能学会!”

    徒林琛眼中迷惑褪去,取而代之是深思。

    “回去自己好好想想!”林清微抱着猫儿走到窗前,拨起窗上挂着珊瑚珠子,看着眼前那碧绿欲滴芭蕉叶子:“外面日头还厉害着呐,让青衣撑着伞送你回院子吧!若是仍旧不明白娘用意,娘便依着你意愿送你去上书房——”

    看着徒林琛小身影消失苏绣大幅转屏后面,林清微将猫儿重又放窗台上,捉着它那翘着小尾巴逗弄着,并不担心徒林琛会又怎样想法;事实上,她对自己一手教养出来孩子很有信心,若是连这么一点东西都想不明白,又岂能宫中混得如鱼得水?

    屋子里淡淡薄荷味儿混着香炉里燃着苏合香袅袅升起青烟,融成一股子似兰似麝轻浅香气,叫人心旷神怡,林清微随手从书架子上抽出一本书册,倚美人榻上,静静地翻看起来。

    ————————————姑苏林家分割线君————————————

    端坐书房中,林如海亲自动手整理着书架上书籍,旁边林仁将一摞一摞书小心地放进书箱中,边上塞上柔软布料棉花之类东西。

    擦了一把额头上汗水,林如海回身看了看雅致书房,叹了口气:“只怕要将林安留下来守着了,毕竟老宅这里根基是不能丢!”想起自己妻子那边,林如海无奈地叹了口气:“去正院瞧瞧,夫人那里收拾如何了?明日便要动身,时间可是着紧得很!”

    原本约莫一年前,林如海守孝期满便该重返朝堂,然而以林如海年龄才华手段,搁内阁未免难以施展了些,何况他又是林清微亲兄,因此徒嘉景索性又将林如海闲置一年,只为了来年江南官场格局变动。

    林如海去年年末得了林清微讯息,因此对此事并不意外,只平静地吩咐下人收拾家当;然而贾敏却心有不满,她虽是后宅女子,但是由于当年宫中做了几年女官,又和荣国府来往密切,所以对这些事情很是清楚。

    甄家,初也是随着当朝太祖军功起家,甄家老太太乃是太上皇乳母,后来出了一位受宠妃子,诞下了如今忠顺王爷,因此一段时间内很是显赫,借此名头几乎可以说是垄断了江南官场!只是这甄家当年夺嫡之事支持是留着自家血脉皇子,现下里也是不肯死心。江南富庶,扬州又是盐商聚集之地,是繁荣丰饶,可也正因此,看似平静扬州官场实际上就是一潭暗藏汹涌湖水,而林如海,无疑是被皇帝当做一颗问路投石……

    然而,纵然心中有再多不满抱怨,贾敏也不能说出来,毕竟不管怎样,圣命难违。

    吩咐下面仆妇将箱笼妆奁收拾起来,贾敏坐桌子前叹气,荷见状,忙上来宽慰道:“太太也不必太过忧愁,想来咱们荣国府与甄家尚有几分交情,当年您和甄家大小姐不是还有书信来往么?想来甄家也不至于为难老爷!”

    听了荷这番话,贾敏心中是觉得难办,荣国府与甄家固然是有交情,但是林家和甄家可没有啊!林如海脾性,自己是清楚,官场多年,身上那股子文人清高傲骨一丝都没有被抹去,他素来是看不起甄家当年靠着裙带关系江南大肆搜刮,前几年还上书弹劾了甄家私鬻官爵、不知尊卑,如今两下碰撞,也不知……

    只能修书往京城,求母亲中间转寰一二了!贾敏细细思量着,甄家大小姐如今嫁给了与甄家交好陈家大公子,已经是当家主母,虽说自己嫁给了林如海之后,已是多年不曾见面,但是年幼时交情总归还是。

    想起林如海前一次吵嘴后便换了自己院子里几个老人,贾敏便几乎咬碎了银牙,打那次之后,自己和娘家来往便不能如以往那样通畅顺捷;想想恰好这几日收拾东西,府中忙乱,贾敏索性直接铺纸研磨,匆匆写明情况,招来荷,吩咐她让人送去。

    目送荷身影消失院子门口,贾敏看了看书房方向,只盼他能明白自己一片用心良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