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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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太太脸上笑容一敛,然后又掩饰地展开,拖着长腔撒着娇道:“娘,还不就是那样。”

    “那样是哪样?和刚成亲那几年一样,还是和后来一样?”

    “娘,哪有人成亲几十年了,还和婚时一样。男人不都这样。娘干嘛故意这样问。”

    “哼,娘面前还装着端着,可见这几年天天扮一副端庄样子真是练出来了。”唐老太太道。

    大太太脸一红,看了唐老太太一眼,半低着头靠母亲肩上,半天才道:“我都多大了,怎能还事事让娘操心。”

    唐老太太便轻叹口气,拍了拍女儿手。

    唐老太太贴身丫头细柳端了茶盘轻手轻脚地进来。唐老太太对细柳道:“旁丫头都跟姐妹们熟,只七丫头第一次来,去看看七丫头做什么,别闷着了。”

    细柳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细细回了。

    唐老太太点点头:“退下吧,我和姑娘好好说说话,守着门让人没事别来打扰。”细柳笑应着去了。二母女这边继续说着话。

    “七丫头一人儿厅堂里坐了这许久,竟是一丝儿慌乱也没有,也对满屋摆设不以为意,吃吃喝喝自得其乐样子。这份沉稳,已然是难得。”唐老太太感叹道。

    贺大太太却听脸上一红。

    要知道唐家,虽不刻意显摆,也总有些别人少见奇玩艺儿摆着。让初次看到人,忍不住问东瞧西这摸那摸,倒也没什么。只上次,五小姐六小姐来时,五小姐看上了三少爷唐玉琦那只东陵国带回来长毛狗,追着满园子地跑着抓,把那狗给吓一路乱叫,钻石缝里不肯出来,把琦哥儿心疼什么似。后来还硬向琦哥儿讨要,人家不给,于是哭得眼睛红红,让贺大太太她大嫂面前好没有面子。

    不只这个,临上马车时又发现六丫头手里把玩着一只石猴儿,两指长宽样子,雕刻精致逼真。贺大太太一看就知道是做印章材料。问她,说是五表妹答应送她。那时唐家五丫头唐玉芊只有四岁,懂个什么,就敢要人家东西。还好嫂嫂厚道,只笑着说是她应了送六丫头玩。做舅母送人礼物,如何会只送她一个,何况见面礼都给过了。

    唐老太太见女儿脸色,便知道她想什么。只接着道:“丫头既然是个知道规矩,那便是你这做嫡母不对。又不是犯下什么过错,你竟是连样子都不肯做做了?也不怕外人嗤笑你。”

    贺大太太听了一惊,抬头问道:“娘,有何不妥?”

    唐老太太哼了一声,道:“装淑慧慈爱,行事却全不象回事儿。听说来时,你自己一人一辆马车,二丫头三丫头一辆马车,让只有七岁七丫头也单独一辆马车?”你是想说明你贺家有钱马车多呢,还是想说你就瞧不上这小庶女,别姐妹们也被你教没有照看关爱幼小样子。

    贺大太太明白了,不由辩道:“不过坐个马车,谁能看出来什么呀。何况来是咱唐家。”

    “谁能看出来?七丫头从来没有出过门,第一次进唐家,我怎么就看出来了。那么小个丫头一人一车无人照顾,还看不出来么?你或者二辆车,你和小七一辆,二个丫头一辆也说过去。或者干脆一辆大车,大家一起坐。或者实想清净,就四辆,人人一辆。你倒好,不多不少就三辆,还你一辆她一辆,另二个丫头一辆。那份厌恶不待见就差写脸上了,你打量着满京城里谁是傻子不成?”

    “本来我是想和三丫头说说话,才少安排了一辆。谁知她跟我闹别扭,定要和二丫头一起坐。才这样。”

    “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是结果。别人看到,只会说你这个主母不会办事,不照抚庶子女。你便是那样倒也罢了,偏偏府里吃穿用度一视同仁地待着,出门倒叫人说闲话。我看你是活得太自了,行事越发回去了。三丫头还没订亲呢,二个儿子也还没着落呢。除了大丫头,府里丫头可还多着呢,你不管束着她们规矩,不许行差踏错惹了闲话,自己倒好,先就这样肆意作为起来。”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姑爷,哪儿是个讲那么些细末规矩人。大大咧咧他倒觉着好。”

    “好也有差别,对人真心实意不算计大大咧咧和对人毫不意甚至轻忽怠慢大大咧咧如何一样,你以为姑爷行伍出身,便感受不到差别吗,你不过掩耳盗铃罢了。”

    “不瞒娘说,这七丫头,我真是看着心烦,只想眼不见为净。”面对自己母亲,贺大太太对那小庶女不加掩饰厌烦。当下把贺明玫前几天府里发威事儿细细说了。

    “连老爷疼五丫头因此挨了罚,老爷也没有多说七丫头一句。那五丫头不过是个只会干嗷嗷货,这个七丫头,我瞧着,只怕是个不简单,这不专门带来让娘看看。现不拿捏着,只怕能上天去呢。”

    老太太气笑了:“拿捏,你要拿捏她做什么?果然是日子过太舒服了,便想折腾些不自。我问你,她聪明有心计也好,能说会道也好,于你有什么坏处?你不招惹她,她可来算计了你什么?我再问你,她便是个傻傻笨笨,于你又有什么好处。你便是天天儿能欺负欺负她,便是能一天打三顿,又能如何,你还多长块儿肉不成?何况你也不想想,你若总欺负庶女,贺姑爷知道了会如何想你待你?你若把他贺家女儿欺负狠了,贺姑爷后可会饶你?你可会有今天这样好日子过?你到底别扭什么?那丫头不过让手下丫环打了一个奴才婆子,并且还确是那奴才做了错事,这你就不乐意了?难道要奴才欺到她头上你才有脸,你才痛?”

    “娘,我管着家,她打那冷婆子就是不给我脸面。”

    唐老太太冷笑道:“可不是,你掌着家呢。所以府里所有奴仆下人都是你手下,岂不是姑娘们处置了谁都是下你面子了?那奴才们只管肆意妄为好了,只要你不理会,姑娘们就合该被欺负着?”

    大太太不哼声。

    唐老太太接着道:“便是小姐妹们相处,比如这位丫环得罪了那位,这位也是该把丫环送去给那位处置,这才是大家姑娘相处之道,那位不罚是哪位宽容,哪有自己就先护着短?何况母女相处,你难道还该护着手下奴才欺负一个庶女不成,你图什么,自己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对别庶子女哪有这样。唯独她,母亲又不是不知道。”大太太道。

    “我当然知道,可只有象你这样傻子才会这么办事儿。作为府里唯一一个亲生姨娘没了小丫头,若是个贤,只怕早就抱到身边养呢。别庶子女说起来自己亲姨娘,从大丫头开始,由老太太作主养了亲姨娘身边,下面只好有样学样,这或许不细究也说得过去。那七丫头呢,年纪又小,又没了亲姨娘,小小年纪就自己住着,不过交给奶妈婆子们养着,与其它大一样份例过着,和你不管不顾有什么区别。养身边长大了亲你又有什么不好,偏不听人劝,难道说养身边又用你动手动脚亲力亲为了不成?好了,没养过一天,现人家长大了些能拿主意了,不过发作个奴才,便又碍你眼了。你倒是想怎么着吧,难道说一定要让她死了你才顺心?”

    贺大太太不相信一向端庄母亲竟然说出这样话来,一时怔愣没有吭声。

    唐老太太一看这样子,只怕被她说中了呢。这个女儿,到底是一辈子太顺了,没有吃过亏,只怕生出些不实际念头来。这次不给她把这念头灭了,只怕就害了她。

    想着,脸色一变,喝道:“你竟真起过这样念头?我来问你,她不好对你有什么好?就定要她不好你才舒服?她便是死了,对你有什么好?你真当她若不存了,你就可以舒心了?只怕她若死了,你再过不了好日子了!”

    一声喝有些大,唐老太太有些咳,歇口气,才缓了些语气道:“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当初,贺姑爷行事可是如今这样,老太太不用你侍候,后宅万事由你,子女姨娘要怎么安排全任你,他自己对你也知冷知热,得了什么宝贝都拿回来交给你,便是路上遇见个觉得好吃食儿也不忘带一份回来给你尝尝。”

    贺大太太想起当初夫妻你侬我侬旖旎时光,不胜黯然。

    “可是自从六姨娘之事后,贺姑爷才宠五姨娘有些过。便是现,贺姑爷宠那五姨娘,可有纵着她为非作歹欺压正室或行什么不规之事?那五姨娘还不是躲着你听你。你自己想想,是贺姑爷真厌了你呢还是故意给你脸子瞧?”

    大太太道:“我自然知道他是故意,可”大太太说不出口了。她可是高门嫡女委身下嫁,凭什么她要看他脸色。

    想起六姨娘,想起贺老爷这些年对她一直淡淡,贺大太太真是又心酸又不甘。当年,他们关系多好啊,要是没有六姨娘就好了。

    “六姨娘事后,我就一再劝你做小俯低,哪怕是哭哭闹闹也好,什么手段都好,好好跟姑爷把心结打开了,把男人哄回来是正经。可你倒好,偏不听人劝不肯低头,就你这么着,多深情份也得冷了。这些年就是你自己硬生生把男人推到那五姨娘身边去。你没有笼回男人这方便心力,如今倒还想着摆布个庶女,知道男人忌讳偏去招惹,倒是直朝着把自己男人给得罪踏实方向奔去了。真是我教养好女儿呢。”

    贺大太太不吭声,心里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如今贺家后宅全自己掌控中,只不过夫妻情份比以前淡些就是了。贺老爷却远没有唐老太太说那样无情。她对自己手段,还是很有把握。

    “婆母用个姨娘侍候着,子女姨娘全你手下不敢多说一句。我问你,你真觉得这都是你自己本事?再有本事女人靠也是男人扶。若姑爷不待见你,你能立得住脚?姨娘们被你压制多年能不反了天。”

    “那五姨娘不过是个贱货,便是日日宠她也上不得台面。”贺大太太嘴硬道。

    “嗯,你说对,她身份低贱,你不放眼里。但男人放眼里了呢?你真觉得身份低贱就上不了台面?我告诉你,上不上台面全看男人愿不愿意让她上台面,别说是你贺府,便是天家,多低贱出身也能给出尊贵身份来,只要男人愿意。再说便是不上台面,就台下呆着,有贺老爷跟她时时呆一起,你心里就舒坦很是么?”

    贺大太太不语。她心里就这点儿不爽,全被她娘提溜出来了。半晌才道:“我就是心里不舒坦,才不想低声下气地日日哄着。娘只怪我不会行事,难道你那女婿就没有错处不成。”

    唐老太太听了,倏地坐直身子,一掌拍了案杌上:“你竟是和男人要起了强?男人便是错了又怎样?只要知道收敛改正就还是好男人。这世上男人为天,所以男人错得,女人却错不得”

    “娘,我知道。”大太太见母亲生气了,忙给母亲抚背,“六姨娘那会儿,不是娘帮女儿吗,那时娘明明是赞成。”

    “哼,此一时彼一时。你家那些个姨娘,看起来一窝子,可哪个是姑爷自己要,哪个是姑爷自己喜欢,便是那五姨娘是姑爷自己带回来,但到底不是个正经路数来,连贺老爷自己都只是当个玩艺儿。只有那六姨娘,姑爷上了心,可着心眼儿疼,行事有些过了。我们虽然暗中出了手,明着却是占理字上。姑爷便是察觉了,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可那时候和现能一样吗?姨娘和子女能一样吗?那时不过一个引男人犯下大错姨娘,现是子女,便是犯下大错可有你当嫡母下狠手处置道理?何况那七丫头到底也没什么错处。”

    “可我瞧娘那时行事,竟是明着来意思。也不怕你女婿当场拿住证据发作起来?”贺大太太问。

    那贺家六姨娘是良家子,正经纳进来。父亲是个穷酸秀才,贺老爷还主动张罗着要给那穷秀才独子找差使。

    那时六姨娘一进门,贺老爷便除了宿正妻房里,其它时间竟都六姨娘屋里歇着。

    以前从大姨娘开始,贺老爷每月每个姨娘房里日子定为五天,后来纳三姨娘时,贺老爷说三个姨娘合起来就是十五天,竟和太太平肩了,不合规矩,便每个姨娘处只歇四天。

    按着惯例到五姨娘六姨娘时,仍是姨娘们加起来不过半规矩,每个姨娘处只能歇两天了。

    可贺老爷却有了行事方法,他每月除了正房歇够十五天外,其它时候全歇六姨娘处。

    大太太这才有些慌,原想着那六姨娘太得宠便不让她生子女,无依无靠就只能当个玩物罢了,谁知还没等她下手,偏那六姨娘是个有福气,没多久竟怀了孕。

    大太太恼了。她初时只是想趁六姨娘生孩子时让她吃些苦头来,身子败坏了,以后一天到晚面黄肌瘦吃药灌汤,以贺老爷性格,怎么会喜欢病病歪歪女人。

    那时唐老太太便是支持她。并亲自做了安排。

    结果六姨娘生完孩子时一碗药下去,便出血不止。谁知一出血竟出了一夜止不住,大夫说再怀孕是无望了,看能不能保住命吧。

    第二天唐老太太亲自上门探视,亲眼看到自家女婿竟不眠不休抱着六姨娘不放手,声音沙哑着不停催大夫催药。

    再听女儿说起贺老爷竟然紧张六姨娘到了那种地步,不顾男子不进产房俗例,听说六姨娘生完孩子大出血,便连孩子也顾不得看一眼就冲进了产房。

    唐老太太看着便阴了脸,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一碗药下去,生生要了六姨娘命。那时,贺老爷就六姨娘身边,眼睁睁看着六姨娘声息越来越弱后咽了气儿。

    贺老爷会怀疑那碗送六姨娘赴黄泉药是肯定。但从丫环仆妇到大夫药铺,唐家打点处理好好,贺老爷倒也拿不出什么实际把柄来。便是拿住了,他有错先,也不可能为妾灭妻,也只能忍了。

    唐老夫人冷笑道:“这就叫妥协。人活这世上,谁都得妥协。便是贵为皇后太后,也得妥协,何况你我。你爹当年对贺姑爷多有扶持和举荐,贺姑爷虽然自己是个出息,并不是靠着岳家软骨头,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他站唐家女婿位置上原因。他能有今天,他还想有顺利明天,他就得守好规矩。我唐家女高门下嫁,嫁妆丰厚且如今大多花了贺家,贺家主持中馈延繁子嗣,做好了自己该做事,贺姑爷就得做好他该做。他宠爱姨娘,行为逾矩,让你难受,打唐家脸就是不行,我唐门女可不是去受气。所以六姨娘事儿,贺姑爷知道也得装做不知道。这就是妥协。”

    贺大太太点点头,那时大哥得了信,也让嫂嫂捎话让她安心,哥哥说:姑爷要理论便理论,咱们唐家姑娘不怕他。

    唐老夫人接着道:“但是妥协都有个度,何况今时不同往日,除却家族势力,朝堂上,你爹已年老体迈多不参与朝会,朝堂上说话力量已经没有姑爷有力了。他如今对你冷淡却宠爱五姨娘我们唐家却对他笑脸相迎便是我们妥协,但他若进一步让你不堪,我们便不会再妥协。同样,当初处置了六姨娘贺老爷默然不语是他妥协,但你如今若动他子女,坏人子嗣,你自己看看,贺老爷样子象不象还会继续妥协?他只怕不只不理你,今时今日他权势地位,加上往时往日不管不顾性子,爆发起来,便是盖个家庙让你住着我也不奇怪。”

    “别以为你有娘家有子女就不敢把你怎样,贺姑爷是那怕事儿人么,想想他几岁跑去战场杀敌,想想当初你父亲看上他是什么,想想圣上为什么宠着他。他要怕事儿,还是今天贺指挥使吗?”

    “莫说你一个侯门嫡女,一个正三品武将家太太,想想天家女人们,天下女人间谁尊贵过她们,可她们有全照自己心愿行事吗?哪个行事不是思前想后,心里装着只有自己男人没有自己,花心思讨男人欢心,自己男人面前身段低到尘埃里去也所不惜。她们比谁都明白,只有侍侯好了男人,男人给脸才有脸,男人撑腰才有地位。你倒好,这些年唐府也好,贺府也好,都纵你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如今别说姑父压制管束着五姨娘,虽宠些规矩上却是不错,便是他真纵着姨娘爬到你头上去,你要如何?唐家便有心撑腰,又真能闹腾开去不成?你不顾自己脸面,也不顾你那二个哥儿了吗?你想要子女名声前途都毁你身上吗?到时候,只怕唐家想闹,你只怕也会拉着拦着瞒着不许闹了。要知道便是你子女前程毁,姓贺还有别子女,还有别女人,并不是非你不可。你以为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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