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中)

薄慕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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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

    春风徐徐吹动,像是少女手一般温柔。

    初盈花园里荡着秋千,闭上眼睛,感受金灿灿阳光落身上、脸上,四周各色花香萦绕,颇有几分浮生醉梦感觉。

    只可惜一阵脚步声传过来,打断了她美梦。

    来人是初盈屋里小丫头豆蔻,平日甚是机灵,这会儿神色匆匆赶来,附耳道:“谢家大爷过来了,正给老爷太太请安呢。”

    “什么?!”初盈顿时弹了起来,——谢长珩这个人做事从来都有分寸,到傅家来肯定不会是贸然之举,莫非想出了什么鬼主意,让父母答应把自己嫁给他?

    一面心思飞转,一面脚下飞往正房院子赶去。

    从侧门上了正院回廊,因为来了外人,丫头们越发恭恭敬敬肃立着,院子里静悄悄,清风掠过树梢,传出一阵一阵“飒飒”声。

    初盈听见心口“扑通”乱跳,自己作为未出阁姑娘,不便直接进去,想绕到隔壁侧屋,又怕耽误时间漏听了东西。

    反正是自己家里面,何必鬼鬼祟祟?后干脆就站了门边,隔着门墙,听见里面传出父亲声音,“原来是这么回事。”似乎沉吟,底下一阵无声静默。

    “说起来,都怪我家兄弟不懂事。”谢长珩声音不疾不徐,语气诚恳真挚,“他年纪小不知道好歹,委实配不上盈妹妹,所以……,小侄劝家母打消了先前之意。”略微停顿,“不然若是勉强诓得盈妹妹嫁了,强拧瓜也不甜。”

    这是谢家自己闹出来丑事,人家都当面坦白了,傅文渊又能说什么?怎么着都得留几分颜面,便道:“这也平常,年轻人有些胡闹亦是难免。”

    宋氏顺口说了一句,“是啊,长大就懂事了。”

    “多谢伯父伯母体谅。”谢长珩叹了口气,“若非我们两家多年交好之情,这些事真是羞于启齿。”接着又道:“自从祖父和父亲去世以后,谢家多承傅家照顾,这些恩情谢家人不敢忘,也绝对不会忘。”

    傅文渊道:“我们两家说这些做什么?别放心上。”

    “多些伯父。”谢长珩语气里有感激之意,“家母原是想娶了盈妹妹做儿媳,当做女儿一样疼,偏生我那兄弟不成器,这才想把亲事说给小侄。”抬头看了看宋氏,“这件事……,还望伯父伯母不要见怪。”

    宋氏不防他这么直白,这么低姿态,只得给一个台阶,“阿盈家里是老小,我一直都很娇惯着她,不像对她姐姐那般管得严。”叹了口气,“实不是做长媳料子,倒是辜负令堂厚爱了。”

    “小侄知道做长媳会比较辛苦,伯母心疼盈妹妹。”谢长珩没有回避问题,反而迎面而上,“但是请伯母放心,我既然挑了谢家担子,就会照顾好母亲、弟弟,还有家里人。盈妹妹只要嫁进谢家,就是谢家人,是我谢长珩妻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像谢长珩这样直来直去表白,还是对着未来岳父岳母表白,宋氏真是头一次见到,——人家把所有难题都说,都保证担当了,实没有法子直接推掉。

    因此不得不施出“拖”字诀,清了清嗓子,“盈姐儿年纪小还罢了,主要是先前找人批过命,说是不宜早嫁。当初准备和长瑜议亲时候,原就是打算先定下,过两年再成亲,实不想耽误了你。”

    初盈站门外面,看不到谢长珩是什么表情,但是只静了一瞬,便听他道:“那小侄情愿多等两年,这段时间里,请伯母看到我一番诚心,将来放心把盈妹妹嫁给我。”顿了顿,“伯母,请给我两年时间。”

    初盈听得差点噎住,——他、他居然答应了?!

    母亲明明是用拖办法婉拒,毕竟谢长珩这个年纪还没成亲,一百个里头也找不出一个来,谢家人应该早就急了。

    按理说,他应该会知难而退,没想到竟然愿意等整整两年!

    谢长珩一步一步退让,一点一点降低标准,不直接说让自己嫁给她,而是顺着母亲话,请求给他时间等待。

    这样话,母亲也不好直接拒绝。

    毕竟谢家和傅家本来就交好,谢长珩本身没有什么毛病,甚至是很出挑,主要是因为自己对谢长瑜反感,所以才不愿意嫁进谢家。

    其他人看来,这门亲事没有任何问题。

    果不其然,父亲不等母亲回答就先道:“这件事先缓一缓吧。”

    里面传出一阵寒暄声,谢长珩感激之言,父亲对子侄辈关切之语,母亲略有些勉强声音,后听得谢长珩道:“今日多有打扰伯父伯母,小侄先行告退。”

    接着便有丫头送人出来,谢长珩一侧首,看见一个穿天水碧箭袖春衫少女,十四、五岁年纪,一双明眸横波流盼,正抿着嘴瞪向自己。

    “盈妹妹。”谢长珩当即猜出了对方,毕竟依稀还能看到儿时影子,加之除了初盈以外,不会有人敢对自己这副表情。

    初盈一声冷哼,“能说会道,可真是堪比苏秦张仪之才!”

    谢长珩身姿笔挺修长,阳光如同点点碎金一般,洒他身上,衬得脸上表情越发柔和,微笑道:“早春风还是有些寒凉,盈妹妹别廊上站太久,当心吹着,我先告辞了。”

    初盈看着那无懈可击飘逸背影,突然有点无力。

    “盈姐儿回自己房里去!”傅文渊声音从里面传出,语气很是不,——毕竟一个大姑娘家,站门外偷听成何体统?一转身,叫上宋氏进了里屋。

    宋氏知道丈夫有话要问,先开口道:“不是长珩这个孩子不好,只是谢家……,原是要给小儿子说亲,现今又换了人。”

    “要是不换人,那才是坑了咱们盈姐儿呢。”

    宋氏叹道:“正是为着谢家老五不着调,阿盈要是嫁过去,便是长嫂,又得多一件头疼事,所以我才不愿意。”

    “那谢家老五不着调,与老大何干?”傅文渊不以为然,说道:“谁家没有一、两个不成器孩子,再说长嫂与小叔子能打多少交道?当初你嫁到我们家,老二不也游手好闲,现今还不是一样娶妻生子,照样过日子。”

    要说宋氏对谢长珩有多反感,倒也没有,只是当初为了他们换人不痛,所以才有了换女婿想法。

    现今非要掰出个一二三来,却是掰不出。

    傅文渊皱了皱眉,“本来这门亲事你也愿意,现今又要反悔,是不是有了别人选了?”

    宋氏一怔,犹豫了半晌才道:“我看着兰舟还行。”

    “兰舟?”傅文渊摇了摇头,“谢家固然比不上当年了,但是叶家算什么?七品国子监主簿,不是皇上取个乐子罢了。”

    宋氏叹道:“倒不为门第出身,只是想让阿盈过得轻松一些。”

    “盈姐儿嫁去叶家,未必就过得轻松。”傅文渊连连摆手,说道:“若是叶大人还活着,还勉强凑合,眼下只剩下他们两兄弟,一个刚成亲一个还是半大孩子。”

    “叶家两兄弟都很上进。”

    “这有什么用?”傅文渊桌子上敲了敲,“这天底下肯上进学子还少吗?没人提携没人扶持,能成什么气候?当年谢老爷子没有举荐之前,爹只是一个九品翰林侍讲,难道当时爹就不肯上进?真是妇人之见。”

    “还有……,兰舟是小儿子。”

    “有什么区别吗?”傅文渊摇了摇头,“假如盈姐儿嫁到了叶家,要是婆家有什么要求,难道做小儿媳,就能置身事外可以不管了?再者说了,盈姐儿不做长媳固然轻松一点,但是却得被嫂嫂辖制,上面一样要伺候婆婆。”

    “这……”

    “谁家结亲不看门第出身?谢家是,叶家也一样是。”傅文渊眼里一片清明,“如果兰舟不是我们家附学,凭他那三十二名成绩,与别进士并无不同。”底下略有叹息,“况且做人不能忘了本,当初没有谢老爷子提携,我们家还原籍落魄着,叶家也肯定不愿意结亲。”

    宋氏心思动摇不定,迟疑道:“即便叶家不合适,那也不一定非得谢家啊。”

    “我没有说非得谢家,只是你得找个比长珩好出来。”傅文渊抬手示意,让妻子坐下说话,“如今我们家站得位子高,根基却又不深,不管跟谁家结亲,都是很难独善其身。”递了一碗茶过去,“除非盈姐儿嫁人,完全跟官场扯不上半分关系,连读书人都不行,否则嫁谁都是一样。”

    宋氏端着茶,却因为丈夫这番话喝不下去。

    傅文渊接着道:“既如此,还不如嫁一个有根基有底气。谢家虽然不如当年,但是他们家官场沉沉浮浮几十年,还能够保全自家,自然有他们自己法子。有我们家支持是助力,没有也不会过不下去,不会像叶家那样依附他人。”

    宋氏有些茫然了,自己并没有想如此之深。

    “你可以不选谢家,但是你说那些都不是理由。”傅文渊放下茶碗,伸出手比了比,说道:“方才你不是答应了两年期限吗?那就用两年时间去挑,挑一个比谢家好再说,不然就有些过了。”

    好?宋氏心里清楚,以傅家这种贵根基,那些世家望族是看不上,而往平处挑,也绝不会比谢家高出几分。

    当初推了谢长珩,多是先前对谢家有气吧。

    虽说不想让小女儿辛苦,——但是丈夫话说得不错,即便是做小儿媳,只要是嫁官宦人家,一样轻松不了多少。

    至于叶家……,眼下确是有些低了,还是停两年看看再说吧。

    “你也不用急。”傅文渊道:“前头还有容姐儿和芸姐儿,总得把姐姐嫁了,才能轮得到做妹妹。”又道:“容姐儿老大不小,今年好把亲事给定下来。”

    宋氏为初盈亲事闹心之际,有一门亲事找上门来。

    二太太马氏娘家,有个庶子正好到了说亲年纪,从前马大奶奶,也就是现马夫人亲自来了一趟。由马氏陪着一起,找到宋氏说明来意,笑道:“我们两家若是再次联姻,那可是亲上加亲。”

    按理说,相亲这种事应该先找人透个口风,再相看相看,然后才能正式开口。不过马家是亲戚早就相熟,况且庶子娶庶女用不着太过费心,只要两家主母没意见,一拍版就差不多事成。

    宋氏让丫头上了茶,客套笑道:“我正为这事发愁呢,偏巧你就来了。”

    管庶女不是自己生,但是看初容、初芸听话份上,能好一点,还是给她们议好一点。马家这两年情况还不错,马老爷升了两阶,虽说与傅家不能比,不过原本就是亲戚,自然可以放宽一点条件。

    “这都是两家缘法。”马氏旁边说着凑趣话,——她嫁进傅家十年了,膝下一无所出,要不是婆婆如今神智不清,光看脸色都有得受了。

    如果傅家和马家再次联姻,关系只会近一层,自己这个媳妇位置才牢固,因此极力想促成这次事。

    宋氏陪着闲聊了一阵,问道:“不知马姐姐想议哪一个?”

    马夫人笑道:“两个姑娘都是极难得,珍珠一般矜贵,我瞧着都很好。”

    两个姑娘,一个姨娘跟主母亲近点儿,一个姨娘得男主人欢心一些,实难以分出高下。反正是来给庶子求亲,为得是跟傅家关系加亲近,只是傅家女就行,具体哪一个都无所谓。

    为了显得不挑剔且有诚意,马夫人又道:“等端午节那天,我把那不成器儿子带过来,见一见长辈,先看过人满意了再说。”

    宋氏闻言点头,说道:“这样也好,那我跟两位姨娘透个口风。”确得先看一看马家儿子,上一次见面,还是对方是小孩子时候。

    “不着急。”马氏只求亲事能成就行,笑着赞道:“有你这样宽厚体贴母亲,女儿们也肯定是敦厚性子。”

    庶女婚事,做姨娘是没有资格插嘴,宋氏找两位姨娘问一问,算是给她们做生母体面,确算是宽厚主母。

    双方寒暄客套了一番,马夫人跟着马氏出了门。

    到了二房,马氏领着嫂嫂进了里屋,方才问道:“怎么不直接挑了容姐儿?卢姨娘是长房陪嫁丫头,也亲近一些。”

    “都是丫头养,顶多也就高出一篾片儿罢了。”马夫人是挑庶子儿媳,没心思绞脑汁选,差不多就行,“反正都是替别人做嫁衣裳,先不说了。”看了看小姑子肚子,叹道:“早就劝你抱养一个,偏不听。”

    马氏一肚子委屈,难过道:“我哪里知道自己这么命薄?十年了都生不出一个。”

    “你生不出,不会让别人替你生啊?”马夫人有点恨铁不成钢,——要不是小姑子生不出儿子,怕和傅家关系不稳,也不会巴巴再来求个傅家庶女,原本还想把娘家侄女娶进门。

    马氏沉默了一阵,“我知道了。”

    “你可得抓着紧。”马夫人叹了口气,“你们二房老大都该说亲了,转眼你就要做祖母,不趁早把儿子养起来,将来看你去指望谁!”底下又说了一会儿,起身道:“议亲事你帮看着点,我先回去了。”

    马氏送走了嫂嫂,把身边丫头心里过了过,后选出两个漂亮,又性子上挑了挑,终确定了一个。管万分不情愿,但是两个庶子都大了,养也养不亲,只能让丫头生一个给自己养,将来老了才有个依靠。

    静默良久,声音疲惫朝外喊道:“丹桂!”

    作者有话要说:写《金玉满堂》时候,因为怀孕生孩子带孩子,已经两年时间没码字了,结果有点用力过猛,所以希望这篇能写得好一点~~~

    不过现小朋友正是闹人年纪,只有趁他睡了觉才能码字,不然就被抢键盘等等各种捣乱~~~明年秋天小朋友上了幼儿园,应该耳根会清净一点~~~

    Ps:今天这章改了四遍,改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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