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3)

陈之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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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在大楼前面停稳,毛老师没从上面下来,只是透过车窗对林薇招了招手。林薇起身走过去,却没想到陈效也跟着过来了,赶在她前面替她拉开车门,对她道了声“再见”。

    “再见。”林薇下意识的回答,刚坐进去,陈效就关上车门,转身走了,剩下她在那里,回想起许久之前的一幕——他们同坐一辆车离开雨林道别墅。他对她说,女孩子坐车,最忌就是自己开关车门。

    毛老师又顺着车道开出去,驶上马路,仿佛随口问:“刚才那人谁啊?”

    “就一个同事。”林薇回答,没说是老板,省得还得解释为什么跟老板走的这样近。她毕竟是有过前科的人,要格外小心。

    六月份,林薇正式从X大毕业了,她在公司附近找了间小公寓,收拾东西从学生宿舍搬出来。

    搬家的那天,毛老师自然是要来帮忙的。眼看就不再是师生,一年多的地下恋情也就不瞒着别人了,林薇的那些同学早先就多少有些察觉,所以此时靴子落地也不觉得太意外。毛老师请所有来帮忙的人吃了顿饭,席间嘻嘻哈哈一团和气,有人开玩笑,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他们还未认真地谈过这个问题,毛老师看看林薇,说快了快了,林薇也只是笑,没有否认。

    整个六月,公司一片腥风血雨,就在那一长串的会议之后,陈效果然开始动刀,前前后后被裁掉的人加起来超过五百,其中有一些静悄悄的就走了,另一些多少在公司里弄出了些动静,但弄到最后,结果还是一样的,前一天还在正常办公,第二天就不再出现。陈效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不可动摇的决心,是没有人可以左右的。

    但最热闹的还是一批一线销售,那些人被裁是因为业绩不佳,搞事情的本事倒是不容小觑,还有几个特别能闹的,等不及公司安排的面谈,直接纠集了一批人,在楼下大堂喊口号,往大幅广告上喷涂标语。那栋楼是华善堂集团投资的,物业管理也是自己人,临时关闭了大堂里那个区域,调了保安过来守着,楼里其他的公司和其他不相干的人都从别的通道出入,总算还没造成什么太坏的影响。

    出事的那天上午,陈效正好离开上海出差去了,几个领头闹事的没能在地下车库找到他的车,便从货运电梯混进公司,围堵在三十八楼CEO办公室门口。林薇正好就在位子上,被捉了个正着。一帮人群情激愤,知道她是秘书,就要她找老板出来讲话。

    林薇从没经过这样的场面,却是难得的镇定。陈效搭乘的航班上午九点半起飞,此时正在天上飞着,无论如何是找不到的,她佯装不知道事情的原委,问了那几个人的名字,拿起电话拨到人事部汤晓英那里,说:“某某某在我这里,要找老板,你那边能不能帮忙安排一下。”

    裁员的工作从头到尾都由人事部直接经手,那几个人名早已经如雷贯耳,汤晓英不可能不知道,当下会意,放下电话就上报了经理。

    林薇那一边到暂时太平下来,那几个闹事的人大概觉得她是个新来的小角色,什么都不懂,对他们态度又好又配合,也不与她为难,各自找了地方很笃定地坐下来等,以为可以见到CEO,等不多时,却看见人事经理带了一队保安匆匆赶来,这才知道上当,指着林薇破口大骂,其中有个女人激动过了头,拿起桌上的花瓶朝林薇砸过去。那只花瓶很大很重,单凭一个女人的力气也扔不远,不巧的是在桌子角上磕了一下,一下撞得粉碎,林薇就贴着桌子站着,有几块碎片飞溅到她身上,六月份的天气,穿得少,手臂都露着,立时就见了血。

    此时人事部经理也已经到了跟前,见事态失控,拿起电话就要报警。旁边的保安也没闲着,把那几个人控制住了。林薇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顾不得处理手上的伤口,一下就把电话按掉了。

    “你干吗?”人事经理不知道她什么路数,瞪着她问。

    林薇把他拉到一边,轻声道:“开会的时候不是反复强调过,这件事尽量低调处理吗?”

    “可这闹的也太过头了吧,”人事经理道,“你在楼上不知道,下面形象旗舰店的橱窗玻璃也给砸了,再这样下去不定闹到什么地步,真出了什么事情,谁来负责?”

    林薇听他这么问,一时冲动就想回答,我来负责,可转念一想,自己算哪根葱啊,这话说出来,人家也不会买账的。她来不及多想,只是说:“陈先生今天早上临上飞机跟我交待过,上海到广州就两个多小时,如果情况不对,也务必等到他飞机落地,请示过他再说。”

    “他这么说的?”人事经理反问了一句,大约是在慨叹陈效的先见之明。

    林薇点点头,十分肯定。人事经理见她这样,也只能作罢,改变了策略,叫保安把人带到会议室去交涉。

    等那帮人都走了,林薇才定下心来看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不算很严重,有几道细细的血迹挂下来,但都已经凝住了,就是看着挺惨的。她叫了清洁工上来把地上的碎瓷片和水迹清理干净,自己去洗手间冲掉胳膊上的血。有两处比较深的伤后被水一冲,又开始流血,她也没太在意,找了创可贴来贴上,又继续回去工作。

    她从洗手间走回自己位子,路上经过会议室,看到人事部的人还在跟那几个领头的销售交涉,法务部的人也来了,就连王俊也已经坐在里面,一脸忧心忡忡,语重心长,使的招式估计还是那一套——连哄带吓。那几个销售倒好像也买了账,怒气平息,老老实实地在位子上坐着。特别是方才扔花瓶的那个女人,隔着玻璃看到林薇,立刻就垂下眼睛,完全没了气焰。

    见这情势,林薇稍稍放心,心想此时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陈效临走前压根儿就没说过那句话,全是她瞎掰的。她并没有处理此类纠纷的经验,也不十分确定这样做就是对的,只是觉得在连续两个财政年度亏损之后,倘若再以这样的全武行的形式传出大幅裁员的消息对公司声誉一定是大大的不利。事实证明,她做的不说有多对吧,至少没错。面谈之后不过半小时,楼下聚着的那帮销售就散了,大约还是那几个领头的被许了什么好处,领头的都走了,其余散兵游勇自然也没心思再闹了。如果方才真的报了警,两方面恐怕就不可能再这样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条件,此刻还不知是怎样的情况,要是记者动作快,说不定赶得及上今晚七点档的新闻。

    因为陈效不在,那天晚上,林薇难得早下班,毛老师来接她出去吃饭,看见她胳膊上的创可贴就问:“这是怎么了?”

    林薇忙了一下午,老早忘了这回事,此时听他提起,也没多想,就照实回答,说是公司有人闹事,扔了个花瓶,被碎片砸的。

    毛老师一听就皱眉,又酝酿了半天,才开口对林薇说:“你这份工作再做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还是回安那里去,今年的管理培训生计划是赶不上了,先在她那里做一年,明年她还是可以推荐你的。”

    林薇听得一愣,心想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干得好好的,怎么就没意思了?居然连明年的事情都给她计划好了。

    “我才做了三个多月,”她实话实说,“都挺好了,根本没想过要换工作。”

    “你还觉得好?”毛老师反问,“你自己说,这几个月有几天是六点钟下班的?好好的去上班,挂了彩回来,你一个小姑娘至于混成这样吗?”

    他也叫她小姑娘,听起来却是不一样的。林薇突然就觉得烦,提高了声音道:“我都说了,今天就是一次意外,对方也是个女的,真要的打,我还能输给她?”

    隔壁桌子已经有人朝他们看过来,毛老师大约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吵架,低下头吃饭,不再说话。本来吃过饭是要去看电影的,此时也不提了,一直到结了帐,从餐馆出来,两个人上了车坐定,毛老师才又开口说:“林薇,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么执着这份工作,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林薇像是行窃被捉当场,心跳几乎漏了一拍,表面上却还是平心静气,看着毛云晨道:“我就是不想半途而废,没什么别的原因。”

    毛老师也看着她,脸上表情复杂,许久才哑着嗓子说:“你真的得好好的,我不想再看到你遇到什么事……”

    相比挨骂挨打,林薇更经不起别人对她好,见他这样,也动了感情。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工作不过就是工作,真犯不着这么放在心上,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这句话,她如同至理名言一样总结出来,恨不得当成座右铭刻在台面上,可惜仅仅隔了一夜,就忘了个精光。不为别的,只因为陈效回来了。

    陈效原定要在广州呆一周,上海出了这样的事,才临时决定返回。那条航线繁忙,经常有航空管制,改签机票,外加航班晚点,前后折腾了一天,次日傍晚才回来。

    林薇跟着公司的车到机场去接他,两人一见面还是谈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此节未完,现在要出门,晚上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