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落雨秋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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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觉时候,是许强先上炕,原先是顾丽娘睡里侧,因着她有了身子起夜次数多,便与许强换到外侧来。有了身子人动作笨拙,顾丽娘上炕时候不知道压到他哪儿,惹来他一声闷哼,那声音可不是那种意享受,而是带着痛楚。

    吓得顾丽娘一把掀开被子,她眼神很好,就着跳跃油灯光线,看到他腰际有一条还泛着红肿刀痕,顾丽娘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受伤了,你咋也不说?”

    她心里一阵害怕,要是这刀口再深点,人可能就要没了。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这走镖着实太过危险。

    “莫哭,这不是没啥大碍吗?说出来也让你们担心,还不如啥也不说。”许强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

    顾丽娘起身,许强忙问,“去做啥?”

    “我去拿药酒给你擦擦伤口,万一化脓就不好了。”这种伤口怕感染了,她看了那红红伤口,分明已经有点肿了,刚才被她压着一下,又开始微微渗血。

    “我去,你挺着个大肚子,安分点吧。”

    “你是伤患,才该安分点呢,放心吧,药酒就放屋里,我闭着眼都能找着。”

    拿了药酒,顾丽娘一边给他擦药一边掉泪。

    “好啦,我这不安安稳稳地回来了么?有啥好哭。”他媳妇一哭,他这心就乱乱。

    “这回是你命大,下回呢?下下回呢,指不定哪回你就——”那字眼顾丽娘真说不下去,心里心酸极了,“强哥,算我求你了,莫要再做镖师了,你不知道每回你一出门,我和爹和孩子们都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哪次你要是晚个一两日,我们就怕得不行。就担心你永远回不来了,呜呜呜——”顾丽娘泪珠子直掉,这伤口把她长久以来担忧给勾了起来。

    许强沉吟,其实这回他也细想过,是不是该退下来了?

    顾丽娘见他没反应,以为他不答应,眼泪是断了线似往下掉,“呜呜,你个没良心,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有个什么,留下我们这孤儿寡母怎么办?咱们现有铺子分红,田地里还有出息,一家子过活也绰绰有余,何必去做这劳什子危险行当?赚那么多银子,也得有命花才行啊。你要是出事,咱们整个家都散了,便是金山银山也守不住,要来又何用?”

    “你得让我想想,总不能说风就是雨吧?”

    顾丽娘见他有所松动,这才渐渐收了泪,继续劝道,“钱几时能挣够?这样拿命相博银钱不要也罢。咱们手里有地又有银钱,到时找着好路子,镇上开个店也是极便宜。便是不开铺子,咱们再置上几十亩地,靠地里出息,也够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嗯,你说我会细细考虑。”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说下去,倒显得自己咄咄逼人了,顾丽娘便歇了话头。她是打定了主意,明天就给公爹说去,无论如何都得让他脱离这行当。

    次日,他们一家子正吃饭。一个庄稼汉子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男孩进来许家,一进门那汉子便让他跪下,“孽子,给许师傅跪下!”

    那孩子一声不吭地跪下了。

    这阵仗让顾丽娘摸不着头脑,“咋了这是?”

    “许师傅,你管打骂他,也让他自个儿清醒清醒。要不真当自己是了不起大英雄呢,好不学,偏学小说话本里那些风流才子路数。”那汉子一脸沉痛地道,“这回要不是许师傅救了你,你这条小命就交待那了。”

    “师傅,我错了。”那人头垂得低低。

    “你起来罢。”许强搁下筷子。

    顾丽娘看着两人面熟,问了许强才知道这钟家,便是去年家里摆酒时请她和李婶过去帮忙那家。

    随后,顾丽娘才明白了许强腰腹上伤从何而来。原来他们走镖途中遇上一起强抢民女之事,本来走镖之人就忌多管闲事,偏钟家这愣头小子却要见义勇为。岂知对方护院是个高手,要不是许强还有下子,怕是凶多吉少了。这让顾丽娘一下子对他们没了好感,这种不着调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脑抽,谁和他一块谁倒霉。

    顾丽娘不耐烦听下去了,自扶了腰去收拾桌子,许强让她放着先,她不肯。他也不好说得太明白,只得分神注意她动静。显得整个赔罪过程都是钟家父子说,而许强心不焉。

    他们带来一只鸡,还有两斤米和饼,走时,鸡留下了,米和饼各摊了一半回去。

    许老爹对儿子脱离镖师行当这决定是极赞成,但镖局那头不肯放人。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许强只得答应再多干三个月。

    顾丽娘也晓得这个没法强求,只能求佛祖保佑他这段时间平平安安罢。

    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地过着,唯一美中不足是上半年收成不是很好,上半年都没咋下过雨,地里庄稼旱死不少,他们十几亩地也只收得五石粮食租子。这个农业技术不发达,靠天吃饭地方,老天爷赏脸就能得个温饱,偶有节余;老天爷不赏脸,或旱或涝时,多半棵粒无收。好他们许家地都是水田,还能有点收成。

    不过许家地窖里一般都存有十石粮食,只因许老爹早年吃过灾年苦头。许老爹买地建屋时候,便挑了这处高一点地,请了外地人建了房后,又秘密挖了这个地窑。

    早些年,地窑老是装不满粮食。也是许强当家后,地窑里粮食每年都塞得满满。通常是粮一收上来,地窑里旧粮就会卖掉,换上存封好。许老爹守着那些粮食心满意足,觉也睡得踏实了。

    许老爹看着佃户上交几石租子,眉头紧锁。

    “爹,咋啦?”顾丽娘以为这粮食有什么问题。

    “猪栏里猪崽大了,这几天放出话去,全卖了罢。”许老爹下了个决定。

    “之前不是说要留两头猪崽吗?”她很疑惑。

    “不留了,就留下那头母猪。”

    “爹,这是为啥?”

    “天要变了啊,要是下半年再没雨,咱们人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养得了这些牲口?”去年整个年头收成也不是顶好,也就他们家还算殷实,还养着点牲口了,别人家哪里舍得?

    “爹,情况没那么严重吧?指不定明儿就下雨了呢。再说,江南是粮食产地,我们这边没有,那些米商不会从那边调过来?”顾丽娘对许老爹作法很不以为然,她觉得居安思危是有必要,但也不能成了惊弓之鸟啊。顾丽娘生活现代,虽是个孤儿还真没受过饿肚子滋味,东西可能不好吃,但毕竟也是有得吃。没出现过饿死人情况。她印象里,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粮食,还真没遇见过有钱还买不到粮食情况。

    “小心没大错,你莫要太乐观了,旱灾是举国范围,真到了那个时候,粮食根本就流不进来。便是你有银子也买不着!”

    顾丽娘决定听许老爹,卖了也好,省得她提着个大肚子还要操劳一窝猪吃食。后来,顾丽娘才知道家中有个老人好处,他们经事多,遇事经验足,能让年轻一辈少走很多弯路。

    八月时候,传来了钱家姑爷被人打断腿消息。原来俞志明和村尾那金寡妇有些首尾,不知哪儿惹着了同样与金寡妇有一腿几个混混,被人蒙着头拖进小巷子里打了一顿,还打断了腿,据说看了好些大夫,都说这腿是治不好了,瘸了。

    顾丽娘听了,叹了口气,这巧姐儿日子,怕是难过了。

    钱婆子知道后哭了一声,顾丽娘本着两家交情过去探望,“婶子,莫哭了,哭多了伤眼。”

    “也罢也罢,这回明哥儿该收心回来与巧姐儿好好过日子了罢?”然后自去收拾东西去看望女儿女婿不提。

    顾丽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好好过日子,只要他们不来惹他们许家就成。

    小石头听顾丽娘唠叨说肚子里孩子能听见外面人说话,而且还听说多听诗歌能聪明。每日趁顾丽娘歪床上时,小家伙总会拎着书给肚子里娃儿念一遍三字经。妞妞也不甘示弱,每天不是唱曲儿就是给弟弟说故事。

    小家伙懂事让顾丽娘疼他们一些,不养儿不知父母恩,顾丽娘由衷感谢前任及妞妞母亲,她们让她免受十月怀胎之苦就得了两个孩子。

    两个小家伙感觉到她肚子每天变化,都觉得很吃惊,那小嘴微张,双眼圆瞪样子让顾丽娘爱得不行。他们每天都感到弟弟里面努力长大,也开始满心期盼着他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