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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后两天，萧瑾瑜除了解决掉几本加急公文之外，马车上时间都消磨那三本《六扇门九大神捕传奇》上了，还看得既投入又仔细，楚楚要是不知道，还真会以为他看什么案卷公文呢。
可这样注意力转移丝毫没对他病情有什么帮助，相反，外面驾车两个侍卫清晰地听着萧瑾瑜阵阵咳声从车里传出来，越来越重，越来越频繁，越听越揪心，也就不禁把车赶得越来越慢，直接导致他们当晚行到升州边界城门时候城门已经关了半个时辰了。
侍卫略心慌，出来前吴江就铁着脸再三警告他们，要是敢办砸王爷事，回来就让他们到西北守边去，守成骨灰再提回来事儿，“爷……肯定是守城偷懒耍滑，关门关早了，我去把门叫开。”
“罢了……”萧瑾瑜自然明白吴江精心挑选这两个老江湖为什么会误了时辰，也幸亏他俩慢了些，他这会儿还能有力气开口说话，“过来时候可留意到附近有没有村子？”
“有，东边那片是个挺大村子。”
“找村长家借宿一晚吧。”
“是，爷。”
马车重跑起来，楚楚看着靠榻上轻轻合着眼睛萧瑾瑜，一脸好奇，“你跟这个村村长是老相识？”
萧瑾瑜已经懒得对她黑脸了，就只轻轻摇了摇头。
“那咱们干嘛要去他家呀？”
“能当一村之长，要么是德行不差，要么是家境不差，借宿方便些……”
楚楚激动地小手一拍，两眼发光，“你别说，还真是呢！我们镇边上小王村村长就是个大好人，他们村谁家有事他都帮，村外事要是让他遇上他也帮，大邹村村长也是，每年插秧时候都带人帮村里几个老人家寡妇家干活，啥报酬也不要……还有周李村村长，他倒是没那么爱帮人，但他家可富了，盖了七间房，养了八头猪呢！”
萧瑾瑜她把每头猪名字都数说出来之前随口应付道，“是吗……”
“真！等到了楚水镇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啦，他家猪养得可好啦，比谁家猪都能吃，长得又白又壮实！”说完又补了一句，“你也该多吃点饭。”
萧瑾瑜闭着眼都能看见自己脑门上黑线，这个“也”是从哪儿来……
萧瑾瑜黑着脸半晌没出声，楚楚抿抿小嘴，又问了一句，“那……他们怎么知道哪个是村长家啊？”
他俩能被吴江从上百人里挑出来，这点儿眼力肯定还是有。
萧瑾瑜知道也不敢说了，“回头自己问他们吧……”
这种危险事，还是交给手下人去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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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刻，马车就停到了一户农家大院门口，敲开门一问，还真是村长家。
“您几位是……？”
萧瑾瑜颔首施了个礼，脸上带着谦和笑意，“下安七，是京城明清茶铺掌柜，受几户官家之托去苏州采办些过年用好茶。路上偶染微恙耽搁了些行程，误了进城时辰，还望老先生行个方便，容我主仆一行借宿一晚，安某必重谢先生。”
楚楚站萧瑾瑜身后暗暗吐舌头，要不是知道他是个总冷着脸人，她还真会以为他就是个好脾气生意人呢，他装得可真像！
村长被萧瑾瑜这一口一个先生叫得发飘，看着萧瑾瑜一副文弱书生模样，还是个坐轮椅，话也说得从容恳切，又看楚楚眨着一双水灵灵眼睛望着他，那俩随从虽然人高马大，倒也长得一脸忠厚老实相。
家里能住一回从京城来大老板，过年出去喝酒说起来也长面子，村长就乐呵呵地答应了。
“正好，我婆娘带着闺女儿子走亲戚去了，家里有地方住，马车停后院就行，安老板进屋吧！”
“多谢先生，叨扰了。”
“没事没事……”
等萧瑾瑜让侍卫塞给村长二两银子食宿费，村长乐得眼睛都没了，“我一个大老粗不会做啥好吃，你们等等啊，我到对面叫大成家媳妇来做，我们村媳妇里就数她做饭香！”
“不必麻烦，先生容我们借厨房用用就好。”
村长一拍脑袋，“瞅我这一脑袋瓜子土坷垃，你们从京城来，哪吃得惯村里饭啊！正好，我们村还有个城里酒楼当厨子大师傅，我这就把他喊过来！”
“不必了……我有恙身，颇多忌口，让我娘子随便做点就行了。”
娘子？
村长看着楚楚一愣，这丫头是他娘子？
怎么京城老板家娘子是这副模样，水灵灵俏生生是不假，可这打扮还比不上对面大成家媳妇媚，他还只当她是这大老板随身丫鬟呢。
楚楚脸上一热，说好了是未过门娘子，他怎么张口就叫娘子了呀！
他说这话时候声音沉沉缓缓，说到娘子俩字时候有意轻了一轻，听起来却像是带着一重含蓄温柔，楚楚第一次知道这两个字念起来还能这么好听，而且这么好听两个字说还是她。
见楚楚小脸泛红，村长只当是萧瑾瑜把话说破让这小娘子不好意思了，赶紧道，“也好也好，厨房里鸡鸭鱼肉肘子排骨啥都有，想吃啥就做啥，要是缺啥材料就跟我说，我给你们找去。”
“多谢。”
“那你们先忙着，我给你们收拾屋子去。”
“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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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瑜跟楚楚和侍卫一块进了厨房，俩侍卫生火蒸饭，楚楚就厨房里翻找食材，一边翻一边问萧瑾瑜，“你想吃什么呀？”
“我不饿，你们吃就行了。”
他一向受不了车马颠簸，别说这还是一年当中他身子糟糕时节，萧瑾瑜一丁点儿食欲都没有，只不过是招架不住村长热情劲儿，才跟着躲到这儿来避一避。
“那……我给你煮个汤吧，你都一整天没吃饭了。”
萧瑾瑜想说不用，抬头向楚楚方向看了一眼，不禁愣了一下。这丫头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神情就像是刚开口求了他一件什么事，急等着他回答，却又生怕听见他说不答应似，眼睛里带着毫无遮掩担心害怕，好像只要他一摇头，她立马就能委屈地哭出来。
萧瑾瑜轻轻点头，“好……”
楚楚挥了挥抓手上那根山药，“那我煮个山药排骨汤吧，你得吃点肉才行。”
“好。”
萧瑾瑜刚一答应，楚楚眉眼间立马就带上了笑，什么小心紧张担心害怕一下子全都没影儿了，抱着山药拎着排骨蹦蹦跳跳地煮汤去了，好像先前那个看得他不忍心摇头小丫头根本就没存过一样。
看着她一边跟俩侍卫说笑一边忙活得不亦乐乎，萧瑾瑜好一阵子才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先前……是头晕看错了罢。
两个侍卫焖了一锅饭，炖了一锅白菜豆腐，反正看样子王爷也不会吃他俩折腾出来东西，他俩把自己填饱了才是正经事。
俩人都捧着碗埋头吃了一半了，楚楚把汤锅盖子一掀，俩人顿时吃不下去了。
跟汤锅里涌出来香味一比，他俩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自己捧手里这碗东西……
楚楚盛了一碗端给萧瑾瑜，也给他俩一人盛了一碗，他俩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那碗白菜豆腐泡饭搁到了一边。
萧瑾瑜楚楚一脸期待注视下拿起勺子，一口汤刚刚咽下，就听楚楚迫不及待地问，“好喝吧？”
萧瑾瑜很诚心地点头，没出声，只是舀了块炖得绵绵山药细细嚼着。浓郁香味挑逗着萧瑾瑜这些天来被闲置得有些迟钝味蕾，一块山药吃下去，萧瑾瑜正式发现自己饿了，饿坏了，低头一口接一口地吃起来。
一路上都没见过他这么投入地吃东西，楚楚美滋滋地道，“这是跟我爹学。”
“你爹厨艺一定很好。”
楚楚一边欣赏着萧瑾瑜像作诗一样优雅地啃一块排骨，一边道，“也说不上很好，其实我家还是我奶奶会做饭，她做什么都好吃，我爹就只有这个排骨汤烧得好，因为经常做。”停了停，又补上一句，“每次收完一具尸他都会煮一回。”
两个侍卫脸色顿时一暗，一口汤滞嘴里咽不下去又不敢喷出来，萧瑾瑜拿勺子手僵了一僵，一时决定不了还要不要继续啃那块排骨。
楚楚又添了一句，“他说这个叫尘归尘土归土。”
萧瑾瑜默默把勺子放回了碗里。
“你吃饱啦？”
“嗯……”
萧瑾瑜还没把碗搁下，村长笑着就进来了，“两间屋都收拾好了，安老板和娘子一间，两个壮士一间，乡下屋小，就委屈你们凑合一晚上了。”
萧瑾瑜微怔了一下，才转手搁下碗，“劳先生费心了……”转头对楚楚道，“我去马车上清点账目，晚上睡觉不必等我。”
楚楚一时没听明白，倒是村长把话接了过去，“钱是小事，身体是大事，安老板既然病了，还是好好歇一晚上，明天精神好了再忙吧。”
“都是官家生意，马虎不得。”
楚楚这才反应过来，他又有公文要看了吧，“我知道啦。”
“你俩照顾好夫人，不必跟来了。”
侍卫别无选择地迅速把嘴里汤咽下去，“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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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说不让等，那就不等了，楚楚早早地就钻进被窝吹了灯，不过还是把被窝空出了一大半。他只说不让等，可没说不来，他病着呢，可不能把他冻着。
村长家被子里套是当年棉花，又松软又暖和，楚楚躺下没多会儿就睡熟了，一觉睡到大天亮，睁眼看见那大半边被窝还是空，被窝下床单也还是平平整整，根本不像有人睡过。
楚楚记得他批公文速度很，马车里那两三本公文可不够他看一晚上，难道是有什么大案子啦？
楚楚一骨碌爬起来，飞收拾好，刚从屋里跑出来就见萧瑾瑜坐客厅里，村长正眉飞色舞连说带比划地跟他讲着什么，萧瑾瑜就静静听着，满是疲惫脸上挂着有点儿发僵笑意。
见楚楚出来，萧瑾瑜轻咳了两声打断村长，声音微哑，“多谢先生指点，待入了升州，您说这些地方下一定挨个去看看……承蒙先生款待，安某告辞了。”
看萧瑾瑜颔首施礼，村长赶紧站了起来，“这才啥时候就走啊？都还没吃早饭，吃了再走吧。”
萧瑾瑜看了看脸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睡意楚楚，“行程已有耽搁，就不多打扰了……您方才说上元县永祥楼汤包是升州一绝，我正好带娘子去尝尝。”
村长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好好好，那我就不多留你们了……进了城门往南走没多远就是，就县城边上，吃早饭正正好！还有上元县县城里凝香阁糖醋排骨，这家掌柜招牌菜，整个上元县都找不出比这家做得再好吃了，你家娘子一准儿喜欢！”
“多谢先生，安某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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