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爷爷经

鹤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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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别的老头老太太不一样?”余泽问道:“都是人,还能有啥不一样的?你爷爷返老还童了?”

    曾亮说道:“别抬杠啊,我没说那些神神叨叨的。我只是说,我爷爷的性格很特别。”

    “哦,说说看,有啥特别?”

    “我不知道你见过多少老人,孤寡也好,有儿有女也好,人到老了,总是放不下这个,放不下那个,惦记的不行。”

    余泽奇道:“对啊,这不是很正常吗?人老了,也退休了,没啥事,总要找点事儿做,不惦记还能干啥事?”

    “是的,这是属于正常现象。我家老爷子的老爷子,却谁也不惦记。”

    曾亮叹气道:“别人家的老祖宗是,哎呦,心肝,求你快回家看看,我这好吃的好喝的备着,就等着你们回家看看。”

    余泽吐槽道:“我忽然想起了前阵子的新闻,一个冰岛的老太太,一天给儿子打了两百多个电话,就是想听听儿子的声音。结果被儿子告上了法庭,结果喜闻乐见的是老太太输了官司。”

    曾亮说道:“对呗,人老了,想儿想女想孙子,太正常了。可我爷爷,就一个态度,爱来来,不来滚。来了我也不招待,不来我乐的自个儿快活。”

    曾亮伸了伸懒腰道:“我老子说,我爷爷自从他成家了,就是这个样子,平时要来,他都往回赶。说,你是个领导,在外面要有领导的派头,别有事没事的就往家跑,让别人看着像什么话。”

    余泽好奇道:“你爷爷这话说的也不对啊。儿子来看他,是孝顺啊。”

    曾亮说道:“嘿,这话不知道多少人问过他,我老子当年也不懂啊。一般情况下,我爷爷都懒得回答,被问的烦了,才会说,孝顺?啥叫孝顺?自个过好自己的日子,别再让老人为你操心,这就是真孝顺。家庭和睦,教育好子女,就是孝顺。天天往我这跑,家里闹的天翻地覆,外面搞三搞四,对国家人民不忠不诚,这叫什么孝顺?大不孝!”

    曾亮板起脸,学着他爷爷的模样:“你来看我,我也高兴啊。满足你尽孝的心。但你要来,就把你该干的事都干完,干好,之后再来。不然你来我这,一会儿一个电话。再不就摆弄你的手机,看这看那,要看你回家看去!你来这干什么?”

    余泽很感兴趣道:“胖子,你家老爷子有点意思啊。”

    曾亮吐槽道:“如果是你爷爷,你就不觉得的有意思了。小时候,我最怕和我老子去我爷爷家。”

    “为啥?怕你爷爷说你?教训你?”

    曾亮摇头道:“我爷爷要是教训我。嘿,我还真不怕,那才感觉亲呢。阿泽,你没经历过。有时候,有人教训你,那是福气!”

    被人教训是福气?

    余泽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又浮现出戴威尔那张大饼脸,心里直膈应,这是哪门子的福气?

    这溜号的时候,曾亮继续说道:“我老爹常说,他一个穷娃子,现在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老爷子从小的教导,他工作上碰到不顺心的事,办不明白的事,都会去求教我爷爷。”

    余泽闹不明白道:“你爷爷还懂官场的事?”

    曾亮认真道:“我爷爷当然不懂,一辈子就是个种地的。但我爷爷这个人,就厉害在这。”

    “怎么说?”

    “他大字不识几个。但如果你拿书上的话问他,他能给你解的清清楚楚,十分透彻。像我老爹,在官场上刀光剑影,碰到过不去的坎,老爷子一句话就能让他迈过去,你说神奇不神奇?”

    曾亮回忆道:“齐东来你听说过吧?对,就是那个当代最出名的书法大师。偶然认识了我爷爷,哎呦,这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发了疯似得,要我爷爷给他赐字。”

    “赐字?”

    余泽奇道:“什么意思?”

    曾亮一脸鄙视道:“兄弟,你是不是中土人啊?”

    余泽说道:“是啊。怎么了?”

    “我们国家古代,男子成年后,会有长辈给赐表字,做别名,以字释名,以表其德。”

    “……胖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个?”

    余泽无语道。

    “这是祖宗的习俗,我们现在是不兴这个了,但在有些人的眼中,却宝贝的不得了。”曾亮一副你见识太少的神情。

    余泽吐槽道:“不就是个名字,代号么?真是奇怪,搞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干什么。麻烦。不过这齐东来我倒是听过,这人成就很高啊。书法大家,被称为可以媲美古时书圣的一代大家啊。这人我是很佩服。现在这个年代,能有这成就的人,两三百年都不出一个。”

    曾亮嘿然道:“那是,东边一个齐东来,西边一个梵高。东齐西梵,书画两位登堂入室的宗师。可惜,西边的那个死得太早了。”

    余泽心中暗笑,他才不会告诉曾亮,梵高其实并没有死,只是自己把自己搞疯了而已。

    “行了,不用跟我炫耀这些。接着说,你爷爷给他赐字了吗?”

    余泽还真是很好奇。曾亮的爷爷,也就是种地的出身,了不起有个当大官的儿子。不过对于齐东来那种成就的大师,还真不一定会把它放在眼里。那必然是曾亮的爷爷,有他独到之处。

    曾亮说道:“我爷爷吧,那个时候也没正面回答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啊?’,嘿嘿,你不知道,当时直接给满屋子的人都弄愣了。”

    余泽噗嗤一声笑了:“你爷爷是挺有意思的,当面问人多大干什么?这话怎么回答?”

    曾亮说道:“想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呗?男人的年龄也不是什么秘密。”

    余泽说道:“那倒是,不过我估计这位齐大师,肯定是要琢磨一下。”

    曾亮一拍大腿道:“对,你还真是猜对了。这人啊,有时候,越简单的问题,他越想复杂。会寻思寻思,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啊?有什么深意啊?”

    余泽好奇道:“齐大师耍滑头了?”

    曾亮摇头道:“那倒没有。思索归思索,但大师就是大师。修养还是有的,还真没故弄玄虚,直接说,我今年四十有八。”

    余泽说道:“然后呢?你爷爷答应他了吗?”

    曾亮摇头道:“我爷爷说,四十八了啊。哎呀,这么大岁数了啊。古时候,都当人爷爷了。还要什么表字啊。你跟我都是平辈了嘛,哪有平辈给平辈赐字的?”

    余泽忍不住笑道:“胖子,你爷爷才是真的滑头。”

    曾亮嘿然道:“这怎么能叫滑头呢?”

    “反正,这事就砸了?”

    “你听我给你接着说啊。”曾亮说道:“当时齐大师身边跟着的,有好多人啊,有当官的,有当大老板的,反正都是有头有脸的。你懂得,有权的有钱的,都爱在有名有学识的人旁边晃悠。那些人看我爷爷回答后,齐大师脸上明显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这些人都觉得,我家爷爷有点‘道’。”

    “然后一个玩玉的也上来凑热闹,说,‘老爷子,我年轻啊,才十六,您给赐个字儿呗。’”

    “我爷爷问,‘年轻人,你今年多大啊。’。”

    “玩玉的接着忽悠说:‘我十六啊,长得老。’”

    曾亮学话道:“我爷爷当时就摇头道:‘你这人心眼不实儿,明明二十九,还说自己十六。’。”

    “当时这人就懵了。”

    “懵了?”余泽不明白。

    “嘿,我爷爷说他二十九,你猜怎么着?这人真就二十九岁,前一天刚过的生日!和我爷爷也是第一次见。就被我爷爷直接给道出来了。”

    余泽也来了兴趣,说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你爷爷蒙的?”

    曾亮摇头道:“肯定不是。哪有蒙的那么准?”

    余泽想了想,说道:“不会是你爷爷跟他其实认识?然后唱双簧?”

    曾亮脸忽然沉了下来,不太高兴道:“兄弟,咱俩铁归铁,你这么说话,我不爱听了啊。我不说什么,我爷爷那样的人,一天就守着自己屋后的两块土地,一辈子都这样,犯得着跟人唱双簧吗?图个啥?再说,我老子有权,我妈有钱。缺这个?人还是齐大师领来的,我老子之前都不知道!”

    余泽猛然意识到,自己习惯性的质疑一切,冒犯了曾亮的爷爷,他连忙双手合什,赔礼道:“别生气,别生气。我是个啥人你还不知道,习惯性,习惯性。真是无心的,无心的。胖爷,别生气啊。”

    曾亮有点不大痛快道:“这也就是我知道你是个啥德行,真是无心,换个人,我这一拳头就上去了。爷们说话不能这样。”

    “是,是。胖爷教训的对,咱接着说!咱爷爷把那倒蹬玉的给‘治’了,是不是把其他人都震住了?”余泽迅速开始使用转移话题*。

    到底是死党,曾亮的气儿在余泽道歉后,立刻消失了,他很是得意道:“那是。当时那孙子就蔫了。把我家老爷子当神仙的一样看。接着还想上去凑热闹。不过他就没机会了,其他的人就开始上去挨个求了。都觉得我爷爷不一般。”

    余泽好奇道:“接着呢?”

    “接着,来一个我爷爷问一句,你今年多大了啊?”曾亮说道:“答案千奇百怪,有诚实的回答,有耍滑头的。反正无论你怎么回答,我爷爷都能给你打发了。而且拒绝的话,一句也不重复,让你被拒绝的心甘情愿。啧啧,你当时没在场,要是见识了,真让你明白,什么叫做说话的艺术。”

    余泽不用亲身经历,光听曾亮的描述,就已经感觉他爷爷的厉害了。

    他不由好奇的问道:“接着呢?听你这么一说,当时去拜访你爷爷的,都阵亡了?没有一个被你爷爷相中的?”

    曾亮说道:“还真有一个。”

    余泽十分好奇道:“哦?还真有?说说看?”

    “最后有一个做生意的女老板,笑模笑样的说,‘老爷子,您好啊。’我爷爷说,‘好,好,不过你一个姑娘家,也要我给你赐字啊?’,女老板说,‘老爷子,我都当娘的人了,不要了,不要了。不过我有个儿子,您开个恩,赐个字儿呗?’。”

    “老爷子问,‘你儿子是谁啊?’,女老板就从后面领过来一个小男孩,大概六七岁,又瘦又小。”

    曾亮回忆道:“老爷子当时问,‘这是你家小娃娃?好啊,多大了?’,旁边有和女老板一家认识的,就说,‘老爷子啊,这孩子从小有自闭症,不会说话,别人跟他说话,他都听不懂。’。”

    “老爷子说,‘是人就会说话,怎么听不懂?’,然后就笑眯眯的问那个正太,‘小娃娃,你今年多大了啊?’。”曾亮嘿然道:“兄弟,你猜怎么着?”

    余泽好奇道:“怎么着?”

    “说来也怪,这孩子据说自打出生,没哭过,也没笑过,长这么大,话也不会说。”

    曾亮说道:“可就老爷子问了这么一句话,这孩子就开口了!”

    余泽惊讶道:“开口说话了?这孩子说的啥?”

    “他说,‘我两岁了。’。”

    “爷爷又问,‘怎么是两岁呀?’。”

    “他说,‘我生来一岁,死一岁,两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