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糖渍玫瑰

我即江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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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_85511原贺却不以为然,摇摇头道:“没有家族依靠,焉能出头?”

    他这样干脆反驳赵静,赵静愣了一下,却没有生气。她这人就是这样,自小被追捧惯了,就觉得听不到真话得不到真心,反而说话直接的人更得她欢心,譬如赵闵,譬如面前的原贺。

    赵静微蹙蛾眉,看着他问道:“你不过次子,原家将来由你兄长继承,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原贺却笑了:“原本我自然不必和兄长争,不过等咱们孩子出生,身为父亲我总不能还跟以前一样,靠家里荫庇过日子吧?”

    他握住赵静的双手,眼神十分认真:“这回却须得靠静儿你,祖父已找我说了,你若能在陛下跟前说上几句引他对中军府猜忌,他再在朝堂针对赵谌父子抗旨一事进行上书,也许真能把赵谌从西关弄回来,他一旦回来,就不足为惧……”

    赵静听得入神,又问道:“便是夺了赵谌的兵权又如何?”

    原贺便解释给她听:“中军府连着崔家申家范家一系,他们只要让开位子,我们就能推薛家坐上那个位子,朝中我父亲就能更上一层。祖父已承诺我,若这件事能成,他便让父亲扶持我入朝为官,兄长要继承家业便由得他去。”

    话中野心不言而喻。

    赵静不反感丈夫有野心,只是想到赵谌,心口便是一悸。

    真的要这样做吗?

    原贺一直都在关注她,看见她面上显出犹豫,心里便一阵不快。他当然知道妻子喜欢赵谌的事情。从前他不在乎,但现在不同往日,他不能忍受妻子想着别的男人……这不快一闪而过,更加重了他想要扳倒赵谌的念头。

    他催促赵静道:“静儿因何故犹豫?为子孙计,中军府不得不除……还是你仍对他旧情难忘?”说到最后,语气里终究流露出一点酸意。

    赵静闻言嗔他一眼:“说甚个酸话儿?”

    不过到底平静了下来。说到底,她即将为人母,同赵谌越离越远,再不可能有在一起的机会了,反而现实一点,为自己一家寻个好出路才是真的。

    阿翁虽然宠她,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日日不在跟前,阿翁身体又渐渐变差,能不能想到她是一方面,万一有个万一,继位的不管是谁,都和她不过一半血缘,她以前嚣张惯了,那些个王弟哪个放在眼里过?谁成想将来还有看他们脸色的一天?

    赵静想到这里,忍不住握了握原贺的手,低声问他:“你跟赵毓关系如何?”

    原贺一下就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苦笑道:“我那会儿倒有机会同他交好,可惜祁嫔不喜原家,并不准公子毓和原家子弟来往……他大多同伴读一处,听说和臻铖关系最好,还有个原珏……”

    “原珏?”赵静突然想起来,“听名字,难道不是你家的人?”

    原贺摇头:“祖上许是同宗,不过未有来往,何况他家袭的武职,祖父不大瞧得上。”

    赵静不由嘲讽道:“他老人家可瞧得上谁啊,人家就算武职,好歹公子毓还亲近武官呢。”她对着自己丈夫直言不讳,“我说话难听,可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若真照你祖父说的,将来赵毓一旦继位,你便当了官,又能有甚么前途?祁嫔不准,也得想办法,只要赵毓认可了就行!”

    她这么说,不过因为赵毓继位的可能性最大。

    原贺想了想,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家里长辈对他说的话不可尽信,毕竟原家不止他一个成年男丁,随时都能换人培养,他虽然想借家里的势,还是要为自己考虑多些。

    “无论如何,过几天你要想办法进宫一趟。”他见酪送来了,就亲自端起碗,加了一勺糖渍玫瑰,然后才递给赵静。

    他们正在商量怎么给赵谌父子添堵,远在西关的赵元确实遇到一桩事,正从大营往将军府赶。他快马到了门前,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马夫,自己大步往里走。

    “大郎!”立秋几个站在通往后院的垂花门前,看见赵元都一副有了主心骨的模样。尤其是芳锦,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抽泣地说不出话来。

    赵元急地问道:“不是说找着芳绫了吗?怎地个个都哭成这样?”

    芳锦的抽泣声顿时变得明显,他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算了,我先去看看她。”赵元抬脚就跨过石头的门槛。

    立秋拎着裙子跟在后头,咬咬牙说道:“您见了芳绫可千万别问,她……她被人使了强,已是坏了身子了。”

    赵元整个人都怔住了,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到底,怎么回事?”

    立秋眼眶也是红的,低声道:“她今日轮休半天,说是攒了钱想去银铺子给她阿娘买支簪子……结果过午了还未回来,那会儿想着许是有事耽搁了,谁料到下晌还不见人。奴托了亲卫大哥去找了一圈,银铺子的掌柜说今日压根儿不曾见过芳绫——”

    她越说声音越低,眼泪又掉下来:“我们几个都急死了,也跟着出去找了一圈,没找着,结果一个时辰前……看后门的婆子看见芳绫被人从一匹马上扔了下来,就扔在后门外头。”

    婆子忙喊人,她们几个过去了,要抱起芳绫,才发现不对。芳绫整个人昏迷不醒,衣衫虽然身上,亵衣却没穿,婆子掀了裙子瞧了一眼,就道一声作孽,再看看,竟连手脚都折了!

    赵元一直听着没吭声,眼睛却似着了火一样,变得十分凶厉。他一言不发,继续朝前走去,先前立秋做主请了位民医给芳绫瞧了手脚,这会儿正等在屋子外头。

    “她怎么样了?”

    那民医是知道赵元的,直接道:“手脚断得干脆,接起来问题不大,但是人昏迷不醒,只怕还是心里头过不去那道坎。只一点,在下不瞧千金科,赵小将军还是找个医婆给那位小娘子看看……看看伤处,尽快上药。”他说完便行了礼,准备告辞离开。

    “先生稍等,”赵元拦住他,看着他诚恳道,“先生既看出来了,还请替我家保密,但凡外头传开了,我那丫头便没了活路。”

    那民医理解地点头:“这个不须小将军说,医生父母心,在下省得。”

    赵元感激地冲他郑重行了一礼,然后吩咐立秋送民医出门。

    他转身进了芳绫的房间,将军府没有女眷,后院都是空的,所以每个丫头都占了一间房。毕竟男女有别,他来到西关七年,还不曾踏入过这里。

    屋子里已经弥漫着药味儿,七月的天气,床榻上却垂下了帷幔。

    赵元走过去,看见芳绫穿着白色的寝衣,身上盖着春秋的薄被,头发披散,面无血色。他再仔细一看,发现芳绫嘴角也有淤青,两侧脸俱都微肿,不由脸色变黑,狠狠握住了拳头。

    芳锦跟进了屋子,站在床边捂住嘴巴哭得浑身都在抖。她同为女子,简直再了解不过,一个女孩家若是被人糟蹋了,往后的日子会有多么难过……芳绫,芳绫可怎么办呢……

    赵元一直坐在芳绫床边,直到天色完全黑沉。芳锦的哭声慢慢歇住,她看了看赵元的表情,瑟缩了一下,默默到一旁把台烛给点了起来。

    芳绫在半夜里才醒,立秋几个在旁边的屋子里睡了,轮到芳锦守在屋子里。她们都劝赵元会前院休息,只赵元恍若未闻,固执地守在芳绫床前。

    赵元发现芳绫醒过来,克制着没去喊她。这女孩儿曾经活泼灵动,这一回醒来,先是一阵茫然,然后许是想起了什么,忽的就尖叫起来!

    芳锦被吓醒了,隔壁立秋几个也都听到声音跑了过来。

    芳绫把自己缩成一团拼命尖叫,就像疯了一样!赵元见状伸手制止其他人过来,尝试着拽开芳绫的被子。

    “不要————”芳绫又哭又叫,完全不管自己受伤的双手。

    赵元怕她二次伤到骨头,只得咬了牙伸手将芳绫抱住,紧紧地禁锢着不准她动。

    “我是大郎!”他抱住怀里挣扎的女孩,大声喊道,“我是大郎!芳绫你看看我!”

    他不停地重复,不停地喊芳绫的名字。

    最后芳绫慢慢停了下来,整个人软在赵元怀里,气若游丝地叫道:“……大郎。”

    赵元眼睛一下红了。

    家里伺候他和阿父的几个女孩,他都是当成自己的姐妹来看的。她们有的照顾自己长大,有的陪伴自己到西关受苦,满心满眼都是他们父子二人,甚至都顾不上自己的人生。不管她们的身份如何,赵元都无法忍受有人伤害自己的家人!有谁触犯他的底线,那就得拿命来赔!

    他小心托着芳绫将她放平,重新盖好被子。

    芳绫满脸疲惫,脸色灰败。她看着赵元,半晌淌下眼泪,哑声道:“……对不起。”

    赵元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发,极低极低地问她。

    “是谁伤了你?”

    芳绫浑身颤抖起来,眼睛里满是痛苦,但同时,又充满了对赵元的信任。

    她嘴唇轻颤,最后近乎无声地说道:

    “是赵亭伯……赵岫。”

    赵元感到自己的手在抖,却不是为着恐惧。他怜惜地看了一眼芳绫,就因为身份低微,明明遭受了伤害,却连恨意都不敢有。

    不过没关系,因为他会为芳绫讨回来。

    等到芳绫累极睡过去,赵元便起身离开:“你们轮流守着她,屋子里万不能离开人。”

    立秋眼下带着青黑,闻言点头应道:“奴省得,必会看好了芳绫,不叫她做傻事。”她看着赵元面色平静往外走,有点不放心地问他,“您是回大营还是留在府里睡一晚再走。”

    赵元便回头深深地盯了她一眼,道:“我有点事要处理,处理完了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