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世子白月光(17)

公子永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古典文学 www.gudianwenxue.com,最快更新白月光分手日常最新章节!

    十万铁骑一夜围城, 京师情势危急,如同鱼游沸鼎,一触即发。

    戌时, 战线前方发来一道危令,满朝文武皆惊惧。

    “荣后竟不在中宫?!”

    “陛下镇守京师, 定是谣传,乱我军心, 大家不必惊慌!”

    “此獠手段凶残, 突然点名本朝皇后,意欲为何?”

    这话一出, 满殿寂静。

    发起话题的, 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权倾朝野的前任宰相苏循。

    作为远近有名的三朝元老,苏循老奸巨猾,堪称本朝第一狠人。当景氏王朝气数将尽, 他二话不说就投靠了乌陵阿氏, 调度京师守备,方便乌骑入城。为了摆脱与旧朝的瓜葛, 他休妻弃子,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这满朝官员有三分之一的旧臣, 大多数为苏循劝降。

    在从龙之功上, 苏循可谓是居功至伟。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人情味过于淡薄,新帝虽然赐予他无上荣耀, 却没有重用他, 反而提拔起新贵,分左右之相,强压他一头。又是流年不利, 去年闹出灾荒一事,苏循丢了宰执的帽冠,沦为普通臣子。

    百官们心里嘀咕,苏循惯会见风使舵的,该不会又想转头抱景氏的大腿吧?

    听听他说的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前世子爷不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咱们不如把美人给他,大家和和气气,坐下来一起商谈,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平白溅了一身血,还败坏了享用美人的兴致!

    以美人为献,换得一国安/邦,虽然屈辱,却很值。

    不少保守派都这么想过。

    可谁敢说啊?

    此美人是当朝皇后,将她献给敌军,简直在打我国的脸面啊!咱们这尊严还要不要了?

    再说了,陛下把皇后看得跟如眼珠子般珍贵,你要他挖眼向仇人献媚,你自己是不想要命吧?

    但苏循就是说了,说得坦坦荡荡。

    “这七国联盟,来势汹汹,此乃天命,非我等能力挽狂澜。皇后娘娘贤良仁德,定是不忍天下百姓遭受生灵涂炭之劫,一己之身,便可拯救万民,此举称得上女娲补天,日后福泽延绵,万民都会领受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

    大家暗骂不要脸,把送女人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苏循劝道,“诸位同僚,不要犹豫了,大军就在城外,你我插翅难飞,若再不请奏陛下决断,只怕京师……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本官这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啊!”

    “唰!”

    锋芒掠过,人头落地。

    被溅了一身稠血的官员呆若木鸡。

    男人手持弯刀,站如磅礴山岳。

    “我乌部,向来是宁可站着死,也不会跪着生,辱我妻儿者,当死!”

    乌陵阿虏鹰瞵虎视,令人胆寒发竖,两股战战。

    然而返回内殿,他身形不稳,一个踉跄,险些软了膝盖。

    一面锋利弯刀撑住了瘫软的腰腹。

    古铜色的筋骨覆着汗珠,泛着紫红。

    他已是强弩之末。

    “……陛下!”

    喜公公面露仓惶之色。

    “她们顺利出城了吗?”

    “一切如常。”

    “那就……好。”

    帝王抬起头,没入黑暗之前,最后望了一眼殿外湛蓝的苍穹。

    宫墙之外,灰雀掠过田野。

    “驾——”

    马蹄踏入密林,留下烟尘滚滚。

    “王,这有分岔口!”

    “那就兵分两路!”骑马者有着一副富贵公子哥的锦绣皮囊,然而身披雪甲,内着红衫,腰间银剑泛着铮铮寒气,如同绝色修罗,“若给我跑掉了一个,军令当斩!”

    众人背脊发冷,连忙应是。

    西绝王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横空出世,一惊天下。

    这位旧朝公子峻丽纤细,初次歃血为盟,曾惹得六国诸侯发笑,欲将西绝垫底。谁知棋盘之上,云谲波诡,西绝反而称雄,力压诸国,众君唯其马首是瞻。他们戌时接到情报,荣皇后潜行出城,西绝王立即调兵搜捕。

    区区一个皇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用得着七国统帅亲自去追?

    诸君认为是小题大做,可主帅都发话了,他们慑于虎威,只得屈从。

    据说这位荣皇后容色过人,与统帅有过一段短暂的夫妻恩爱,莫非是旧情难忘?亦或是记恨当年之仇,想要斩于马下,好一雪前耻?

    无论众人如何猜测纷纷,他们都不敢当面问人。

    西绝王有修罗之名,可不是什么善茬!

    骑兵搜寻了整夜,却是一无所获。

    他们在清晨薄雾中,经过一座炊烟袅袅的村落。

    主帅眯了下眼。

    “原地休息!”

    队伍整齐有序地停靠。

    景鲤翻身下马,身边的人殷勤递上牛皮水囊。

    “王,那荣皇后一介弱质女流,定是逃不远了!”

    年轻男人喉咙耸动,发出冷嗤。

    “我倒是宁愿她是个弱质女流,这么能逃,还学人家螃蟹有八条腿呢。”他捏紧囊袋,“迟早要将这些不安分的腿儿,一一给绞了。”

    这……我可不敢接话,谁知道您是怀恨在心,还是打情骂俏啊。下属暗道。

    年轻男人痛饮而尽,手腕一甩,将水囊丢了回去,皱着眉问,“这是何地?”

    很快有人回报。

    “前面是个蚕桑村,大概有四五十户人家,男人们应该外出谋事了,女人们则以养蚕维持生活。夏蚕不容易养活,大多数妇人还干点针线纺织的事儿。”手下人迟疑补充了一句,“村妇们比较谨慎防备,我就远远瞧了一眼,她们立即闭了门。”

    “哈哈老子知道你为什么娶不到媳妇儿啊,一脸凶相,谁不怕你啊。”

    “……李武你给我滚蛋!”

    景鲤思索片刻,“走!”

    一行人接近村庄。

    山野的水汽被日光悄然蒸发,房屋低矮,桑树、柿树、枣树等都生得高大,绿泥陂塘曲曲绕绕,盛着雨后的淋漓,偶尔窜动几条泥鳅,平添几分生气。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如避阎罗。

    与屋内的女人相比,骑兵们反而很放松,这就是个普通平常的小村子,女人又多,见生人来了,以为是要打劫他们。

    景鲤缓步其中,弯腰捡起了路边的一只拨浪鼓。

    下属见此场景,随口便说,“这么谨慎,看来这个村子被劫匪洗了一次啊。”

    “……不对!”

    景鲤捏紧拨浪鼓,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然而提醒迟了。

    埋伏在墙头的弓箭手准备就绪,将他们围成了瓮中之鳖。

    骑兵凶猛,当即反抗,杀出重围。

    而景鲤在这样纷乱的情况下看见一处特殊的墙头,上边一道人影隐隐绰绰,尽管面容模糊不清,他却凭直觉辨认出——那绝对是他要找的家伙!

    他以剑挡箭,不再犹豫,直奔而去。

    “嘭——”

    年轻男人用自己的身板硬生生闯开了门。

    门后跌散了一群人,目光惊骇无比。

    这他娘的还是人的力气吗?

    那分明是十头壮牛一起攻城啊!

    他们盯着对方修长纤细的身形,感到费解。

    “你果然在这里。”

    年轻主帅立持银剑,他的手背被箭矢擦伤,鲜血淋漓,顺着剑刃划开一道红线。而他的双眼也是猩红的,蒙上了一层野兽般的阴翳,沉重又狰狞。暗卫们表情凝重,将他们中间的女子护得更紧。

    青衣女子褪下了母仪天下的华服,一副农家蚕娘的打扮,荆钗布裙,不施粉黛,更显清丽秀美。

    时隔八年,重逢老情人,她第一个指令就是:“拿下他,生死不论!”

    掷地有声,毫不迟疑。

    般弱想着,都翻脸了,当然是越狠越好,不给对方一点喘息的时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景鲤仰了下脖子,看向阶梯上的女人。

    “你我虽是和离,却也一夜夫妻百日恩,刚见面就这么狠心?”

    他扫过她旁边的一对金童玉女,薄唇微勾,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笑。

    “原来是,为,母,则,刚。”

    小孩抖了下身躯。

    “动手!”

    刹那间,短兵相接,寒芒交加。

    般弱在一边观战,心里狂草,男主这个挂逼,八年该不会是修仙去了吧,把她这边的兵衬成了战斗力为五的渣渣。况且这人一动起手来,完全是不要命的疯子打法,惜命的下意识就避开了他的锋芒,反被他逮住了破绽,一攻即破。

    男主以一敌众,仍旧势如破竹。

    而外头的骑兵也不是吃素的,快速结束一轮战斗,眼看着就能支援总部了。

    这可不行。

    般弱转动自己的脑瓜,有一个不太成熟的小想法。

    她装作跌倒,“不小心”混入了刀光剑影中。暗卫收刀不及,差点要劈在女主人的脑袋上。

    “滋——”

    横空伸出一条胳膊,施展了空手接白刃的绝招。

    般弱虚晃一招后,抽出他后腰的匕首,夹在人脖子上。

    战斗一秒结束。

    众暗卫目瞪口呆。

    他们僵持不下的局面就,就这样被纤细柔弱的皇后娘娘拿下了?

    滴答。

    那长刀悬在般弱的脑袋上,景鲤单手摄拿住,掌心被刀刃割破,从指尖缝隙中淌出血来,泅染她的乌发。

    男人低垂眼帘。

    为了让匕首够着他的脖子,她垫着脚,贴着腰,竭尽所能。

    殊不知这个姿势更像是拥着自己的情郎,为一朵绢花而撒娇。

    “抓我就抓我,干甚么占我便宜?摸腰不够,还要贴胸?”

    般弱:“???”

    我呸!老娘貌美如花,谁占你便宜!

    皇后娘娘很生气,特意让人把他捆得死死的。

    擒贼先擒王,王到手了,小兵也得乖乖投降,不多时,满院子蹲满了垂头丧气的“俘虏”。

    他们是虎狼之师,一路北上,披荆斩棘,摧枯拉朽,哪里受到这种窝囊气,竟被一个弱女子活捉了!偏偏他们主帅浑不在意,他盘腿而坐,神态闲散,还颇有兴致遛着屋檐下的小孩。

    “小鬼,我方才捡着了一只拨浪鼓,是不是你丢的?”他啧了一声,“这么大了还玩这小东西,你娘就没打你屁股?”

    昭昭:“……”

    好生气!但是他不能跟这人一般见识!娘亲说了留着他的命还有用!

    他冲讨厌精扒了个鬼脸,跑进屋内。

    倒是旁边的女童,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好奇望着他。

    景鲤挑眉,“你是妹妹?比你哥哥可要懂事多了。”

    众手下:“……”

    我的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啊,您能不能注意点情况,现在咱们是阶下之囚,不是让您操心来当后爹的!!!

    乌陵阿昭又跑出来,把妹妹挽着走了,哼得很大声,摆明对他不待见。

    景鲤眸光微暗,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总之大家伙看得很渗人。

    一般而言,主帅不常琢磨,一旦他琢磨了,那妥妥得搞事的。

    “兵符呢?”

    般弱开门见山。

    景鲤既然是七国统帅,身上肯定有一半兵符。

    她可以从中搞事,假传军令什么的。

    “要命一条,要符没有。”景鲤耸了耸肩。

    般弱本想要当众扒光人,检查兵符有没有带在身上。下一刻想想,好歹是她以前的老情人,也馋过他脸蛋,给人留点面子吧。

    于是她让小兵们把老情人搬回内屋里。

    “扒光他!”

    她相当神气发号施令。

    兵仔:“……啊?”

    般弱:“搜身会不会?”

    兵仔:“娘娘,我,我答应未婚妻,要,要守住眼睛不能乱看的!”

    般弱:“……”

    麻麻批,关键时刻,你给我喂狗粮?还想不想拿年终奖了?

    她撇下人,决定亲身上阵。

    年轻统帅穿了一身繁复的银鳞甲,这种盔甲有点高级,般弱不会脱,研究了半天,采取了暴力拆卸的方式,扯出了内里的一截红杉。胸腹精瘦,线条清晰,纵横着一条条血沟。她认真翻找着兵符的藏身之处,却没注意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般弱刚想指挥着人把他翻个面儿,对方腹肌发力,猛地仰头。

    他恶狠狠咬住她的嘴唇。

    血珠滚烫,如燃沸火。

    般弱反应过来,抬手掴了过去,清脆响亮,震惊了小兵。

    “你发什么疯?!”

    她不满擦着嘴唇,妈的,半层皮都快没了,畜生啃得都没他狠,当她下饭菜呢!

    年轻统帅舌尖抵了抵发麻的唇角。

    他冲她笑,阴森又骇人。

    “皇后娘娘,自古情债难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