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也别乱

十七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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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听到景科舜华的名字,是从公司同事兼宿友小娄的嘴里。

    律师行接到一宗委托,两个青年为了一个姑娘打架,其中一个脑袋被砸开了花。武力值强大的这一位叫唐杰,没有父亲,母亲作钟点工维持家计;现在面临故意伤害罪的指控,委托到了钟蕾所在的律师事务所进行辩护。

    而打输了的那位,名叫景一鸣,已经被鉴定为轻伤。

    “他是景科舜华的太子爷。”小娄一脸同情看钟蕾,“徐总说这个案子交给你。不过钟律师,我听说景一鸣已经请了南辉的任南生大律师亲自出马,景科舜华全球五百强企业,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你这次难办了。”

    小娄说完,将一叠诉讼文书递给钟蕾,可白举了半晌也没人来接。

    “钟律师?喂!”

    “啊?”钟蕾如梦初醒,慌忙接过文件,小娄却并没松手。

    “钟蕾,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这些天就魂不守舍,话说回来,好像已经很久都没见你中午出去吃饭了,光做不吃,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样的疑问在小娄那里还只是正常的寒暄,而到了蔡小乐这里险些引发神经错乱。

    为了庆祝找到新工作暨上一任工作的劳资纠纷得到顺利解决,蔡小乐精神抖擞请钟蕾吃饭。

    一见面就瞪圆了眼睛惊呼道:“老天,你怎么憔悴成这副德行?不会是生病了吧?上医院看过没有?发不发烧?要不要住院……”

    钟蕾无奈,“没事,只是生理周期。”

    “艾玛!”蔡小乐摊着双手重重跌回椅背上,“这位大姨妈威力可真够大,你看上去像是得了不治之症正考虑要不要轻生啊。”

    钟蕾抬头无语,懵懵懂懂中,就听到蔡小乐拔出了电话的声音。

    “哎,亲爱的,我闺密痛经,你哪天当班,我让她去过你给她看一下。”

    钟蕾连忙摆手,她真心不需要;她这病,医院里真正看不好,更何况是妇科。如果实在要看,也应该选择心理或者精神科。

    不料蔡小乐放下电话,大拇指一挑,就像开足了马力的发动机,仍旧突突个不停,“我发小儿,爱仁医院妇科副主任,挺有名的。这周三上午她当班,你回去过去直接找她。”

    钟蕾低了头,眼前这一副意气风发的热情,她真的不知道怎样应对与反应。

    于是不得不想出另外话题:

    “刘敏真的不要你赔钱了?”

    “不赔了。”来得快去得猛,蔡小乐听她这样问,登时喜上眉梢,“齐总帮我搞定了。”

    听到那一个字,钟蕾的眼眶立时就酸了。她撑不出任何正常的表情,于是只好低下头喝水,拜托手里的茶杯挡住脸。

    “现在我要收回之前我对他的一切诋毁!前几天刘敏主动跟我联系,说是不跟我计较泄露文件的事了。末了还说怪不得我宁肯吃官司也要给齐家琛卖命,我这才知道是齐总帮我摆平了。蕾蕾你知道么,通过这件事,我总结出一条非常有价值的经验教训。”

    不容易啊,钟蕾无力苦笑。

    “下次齐总要是还有事儿用得着我,兄弟刀山火海不眨眼!”

    ‘噗’的一声,钟蕾喝到嘴里的半口茶就喷了出来,原来驱散凄凉最有效的杀器就是神经大条;她悲哀地望着心满意足的蔡小乐,“你的脑细胞都长胸上了?”

    “不是的,你不懂。”蔡小乐几乎都要泪光盈盈,“我给齐家琛当秘书差不多三年,他是什么人我能不了解?其实我一直没敢找他,就是觉得他根本不可能帮我。他这人太自私,太无情,骨子里的。可现在我真的改观了,至少对我,他真是不一样。他是这样有情有义、思虑周全,不愧是我今生最挚爱的老板!”

    人的可悲,是明明了解一个人的性格,却仍旧怀抱侥幸希望他会待自己与众不同;比这更可悲的,是明明上面的这些道理全部都懂,却还是喜欢他痴痴放不下;然而还有最可悲的,便是毫无理由地爱上了,才发现原来根本没资格。

    夜晚,钟蕾来到武宁路上的金玉门。

    再没见过这般富丽堂皇的夜总会,金灿灿的走廊处处闪光,简直没地方敢下脚。所有墙顶、墙壁全部装了灯具、珠帘,四面大约都是镜面材料,映得缭绕缤纷,就连地板都反射出璀璨的光亮,让你搞不清哪处能踩、哪处踩不得。

    找到俞小凡的时候钟蕾吃了一惊,明明资料上写着这孩子还不满十八岁,可是看上去她的身材竟不比蔡小乐的差。(为什么参照物要选蔡小乐?钟蕾不想解释。)

    “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在电话里都说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俞小凡生得不错,大大眼睛小巧嘴唇,也会打扮,像足漫画书里勇敢的美少女,只是少了些礼貌与耐心。而且妆化得浓,白白掩盖了青春的味道。钟蕾难免惋惜,不过她要拯救的不是这个女孩子,而是她的当事人唐杰。

    “你心里清清楚楚,他是为了你,为什么不肯站出来?”

    “我不懂你说什么。”俞小凡移了眼神,拿起手机忙碌而又毫无目的地乱按一通,终于找不到什么有趣的游戏,不得不在钟蕾一直注视在她身上的目光下,心虚抬了头。“他要去跟景一鸣打架,关我什么事?难道他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他?”

    “你不喜欢他,前些天他妈妈住院,你干嘛偷偷给他家里送了五百块钱?”

    “你怎么知道?”女孩子重重的粉底下面惨白了的脸出卖了她自己,随即的改口说“根本没这回事”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钟蕾叹了气。

    “唐杰一直不说他为什么要去打景一鸣,怎么问都不说。我知道他在保护一个人,用他自己的下半生,用他的一切前途。他今年才二十岁,再过两年在车行当一个技工师傅没问题,运气好的话薪水不会少过坐写字楼的白领。可是你知道么,一旦被投入监狱他的人生就会改变,就会因为保护这个人而毁掉。俞小凡,你可以说你不喜欢他,以后的某一天,当你住在景一鸣给你买的房子里,你就不怕想起当初那个为了想认识你每天来你家楼下的小店里狂喝矿泉水的男孩子么?除了他,这世界上还有谁把你当女神而不是长得还算漂亮的女人看?”

    “你怎么知道?”年轻的女孩子终于再遮掩不住震惊,她惊恐地望向对面这个平静却可怕的女人,手也微微抖着。

    “我不光知道景一鸣给你一套房,还知道他把你户口办进了塘市。这不是正常谈恋爱,他为什么给你这些东西?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她的目光锐利而冷静,像是洞察一切,明明这女人不过大她几岁,可是在这样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的注视中,俞小凡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一个字。

    正在此时,电话响了。俞小凡寻到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把手机拿起来。宽大的屏幕上面来电显示的名字,钟蕾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景字,不禁浅笑;果然今天来得是时候。

    放下电话,俞小凡望向钟蕾。她拼命撑出的凶猛,却在钟蕾无波无澜的注视中全部变成了紧张。“你走吧,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有朋友要来。”

    钟蕾想,毕竟年轻;最后一句话,她本来可以不透露出来。

    “最后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听说景一鸣已经放话要整死唐杰。我不知道他的整死是怎么个死法,你不妨想想你那一套房一个户口,抵不抵得过一个真心爱你、为了不肯把你扯进来而宁可蹲监狱的男人的命。俞小凡,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余下的时间,足够找到一个看上去精明伶俐的服务小姐。花了钱,借了她一套袒胸露背的衣服,请她帮忙化了妆;钟蕾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陌生的脸,在昏暗而旖旎的灯光底下,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不赖!

    她站在走廊的一侧,静静吸着烟。在记忆里回想资料中景一鸣的脸,以免等下错过;设想着见面时该怎样搭讪,对于那个二十四岁的富家子来说,如何才能突破他的社交防线。

    只不过,她等来的不是那个景一鸣,而是另外一个熟人。

    “你真是每一次都在刷新我的底限。”在这种地方、顶着这样一张脸、而且隔了这么远,李政竟然还认得她!他走近,望向钟蕾脸上浓浓的烟熏妆,皱着眉却仍旧宽容地浅笑,“就那么不待见我?为了不让我认出来,把自己弄成这模样?”

    钟蕾终于知道‘囧囧有神’这个词要如何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