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苏 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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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若给李氏请了一回平安脉,在刘七巧家总算是当完了家庭医生,这才跟春生走了。刘七巧也没逗留多长时间,王府里的轿夫们就出来接人了。

    刘七巧回了王府,才知道大姑奶奶周芸今儿也回了王府,正在青莲院坐着呢。周芸见刘七巧进来,忙喊了身边的丫鬟,接过她手上的紫檀木小匣子,送到了刘七巧的面前道:“要是早知道以后你就是自家妹子了,我也该备一份厚礼,这份礼薄了,下回再添上。”

    王妃见周芸谈吐得宜,难得又这么看得起刘七巧,心里也很高兴,家中的其他两位姑娘,虽然如今也是想通了,但一开始总有那么几分不服摆在面上的。

    “大姑奶奶给你,你就收着吧。”王妃见刘七巧站在不动,便开口道:“你也不是白受了这份礼的,如今大姑奶奶有了身孕,还有你的一份功劳。”

    刘七巧见王妃这么说,便也大大方方的上前接了匣子,谢过了大姑奶奶,只笑着道:“大姑奶奶给了厚礼,我自然也要给大姑奶奶一份礼的。”刘七巧说着,便回了自己的房间,里面放着《孕妇饮食须知》的手稿,杜若那边都已经整理入册了,她这本也没多大的用处,便索性做了人情送人罢了。

    “这上面都是我自己整理出来的,孕妇饮食方面需要注意的地方,哪些是从头到尾都不能吃的,哪些是前三个月不能吃,后面可以慢慢吃一点的,哪些是吃了最好的。”刘七巧说着,便把那书递到了周芸的面前。

    周芸听刘七巧这么说,也很是好奇,便翻开了两天叶看了一下,不由就变了脸色。坐在身边的王妃也感觉到了她的异常,便开口问道:“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周芸抿唇想了想,脸上带着一些后怕的神情,只开口道:“昨儿我觉得身上不大通畅,那何姨娘便让厨房里头熬了一些红豆薏米汤喝。”

    边上的小丫鬟闻言,只插口道:“红豆薏米也是不能吃的吗?”

    刘七巧听她这么问,便笑道:“薏仁米对平滑肌有兴奋作用,可促使子宫收缩,因而有诱发小产的可能,不过偶尔吃一次,也应该无甚大碍的。”

    那小丫鬟对刘七巧的这段话显然是没听懂多少,便只一句小产,她定然是听懂的了,只惊道:“少奶奶,那何姨娘一定是故意的。”

    此时周芸脸上的神色倒是淡然的很,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淡淡道:“幸好我用的不多,从今天开始不用了便罢了。”

    小丫鬟听周芸这么说,只着急道:“少奶奶,我听伯府的人说,那何姨娘的老爹以前是庄子上的郎中,我就不信她不懂这些?这分明就是欺负我们不懂这些,暗地里想害少奶奶。”薏仁米只是平常吃食,或许大多数的人不知道它有这个作用,但是作为郎中的女儿,刘七巧也觉得这位何姨娘的很说是没别有用心。

    周芸又将刘七巧的书册翻了几页,再没有发生什么异常,便合上了书册道:“这本书,我还要拿回去慢慢的翻看。”周芸说着,抬眸对那小丫鬟道:“紫竹,这话你回去千万不要在提了,她只管送来,我只管不吃,我们一样样的等着,看她欺负我们不懂医理,能欺负到什么份上,我便慢慢的都记在了心上,到时候再跟她一起算总账。如今她只走一步棋,若是我们就有了防范,她岂不是也警觉了。”

    刘七巧听周芸这么说,也不得不佩服起来女人的用心。周芸不过才出嫁一年,摆在现代还是一个高中生,可是在古代的大宅门里头,她已经要为了自己的生计,筹谋起计划来了。

    “奴婢听少奶奶的,只是这样未免也太便宜了那贱*人,那贱*人勾引少爷在先,若不是少奶奶你仁慈,如何能让她留下,她竟还这样不知好歹。”紫竹的话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半,外面的小丫鬟来报,说是陈侧妃想见见大姑奶奶,派人来请了。

    周芸起身告辞,又对方才那小丫鬟道:“这件事,在陈侧妃那边,是半点也不能提起来的,知道吗?”

    王妃见周芸如此懂事,也只赞许的点了点头,只关照道:“一会儿你也不用再特意过来辞我,只去老祖宗那边看看便是,如今你有了身子,也不能老往娘家跑,以后有什么事情,差老妈子过来也是一样的。”

    周芸只点了点头,又福身行过礼数,跟着来请人的小丫鬟去了。

    刘七巧上前,扶着王妃坐下了道:“太太你瞧,好消息一桩又一桩的,用不了几日,只怕边关也要有好消息来了。”

    王妃端着茶盏抿了一口道:“借你吉言,若真是那样,可真是谢天谢地了。”王妃喝完了茶,放下茶盏,扭头看着刘七巧道:“七巧,老祖宗把今儿在水月庵的事情告诉我了,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年纪小小,为人处世就如此通透,我以后,倒是不敢更疼爱你了。”

    古时候的人特别相信英年早逝、红颜薄命这一说,便是在水月庵中,大长公主见刘七巧这样的为人处世,也为她的命数担忧起来。不过幸好刘七巧够坦然,只据实相告自己是有宿慧的人,大长公主才放下了心来,可这边王妃却不能这么说了。

    “太太这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您尽管想怎么疼我便怎么疼我,我小时候受的苦可多了,所以长大了就是要用来享福的。”刘七巧说着,便把自己七岁时候得了疟疾,几次三番的救不活的事情告诉了王妃,然后总结经验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这如今才开始享后福呢,太太倒担心起了这些,这世上比我聪明比我命好的人多了去了,太太你也不想想,但凡我是真的命好的,那随便投生在一家官宦人家,又何必为了一个婚事,上下的跳脚,急的我晚上都睡不着觉,眼下都熬出乌溜溜的一圈了。”

    王妃只被刘七巧逗得哈哈笑了起来,扭头看了一眼刘七巧眼下的乌青,只笑道:“还真是乌溜溜的一圈了。青梅,去我房里把我以前常用的珍珠粉给七巧用吧,如今我怀着孩子,这些东西早已经不用了。”

    “太太,我有呢,我是懒得弄。”刘七巧正拦着,那边青梅已经走了进去取了出来道:“七巧,这可是好东西,这是旧年皇上赏的南海珍珠,有几颗不够圆润的,太太便挑了出来,磨成了珍珠粉了,用着也比一般的珍珠粉强些。”

    “南海珍珠?那一颗得多大啊?”刘七巧好奇的睁大了眼睛问道。

    青梅只拧眉想了想,淡淡道:“我没仔细看,这一颗也总有你大拇指一般大吧。”

    刘七巧顿时觉得,果然土豪的世界她还是不懂的,现在想想,当时看见秦氏的绣花鞋上镶着大珍珠,倒还算是比较节约的做法了,至少还能废物再利用起来。

    杜若取了药材回到朱雀大街的时候,杜老爷正亲自把所有的药材挑挑拣拣,务必保证所有的用料是最上乘的。又命伙计重新去九蜂堂打了两三斤最上好的蜂蜜,正要准备开始熬蜜丸了。

    杜若亲自用筛网把药粉塞成了粉末,那边炉灶上,杜老爷亲自搅动着锅里的蜂蜜,掌握好粘稠度。

    杜若按着比例将药材的粉末各自过筛之后,混合在一起,最后和蜂蜜融合在一起,揉成药粉团子,再揉成拇指大小的蜜丸,待冷却之后,放在瓷坛子里面保存好。

    杜老爷又亲自试了一口药,放在唇下慢慢的品尝了几下,点了点头道:“这蜂蜜的味道倒是盖住了药的苦味,不过这蜜丸不好存放,所以先做了五天的量,若是大长公主吃的好,便再继续做一些过去。”

    两人在丹房里面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太阳也早已日落西山。杜若抱着怀中的瓷坛,想了想道:“孩儿先去水月庵把这些药送过去吧,毕竟大长公主的病也已经拖了有些时日了,还是要早日用药的好。”

    杜老爷洗了一把手,接了伙计送上的帕子擦了擦道:“你去吧,我也想早点知道这一味新药的药效。”

    杜若抱着坛子,命春生赶着马车去了一趟水月庵,庵堂的小尼姑见是杜若来送药的,便也没拦着,只进去禀报了大长公主之后,将他带了进去。

    那边大长公主听说药已经到了,也觉得这年轻人想娶媳妇的心思果然是很足的,做起事情来也如此的迅速,便传了杜若进去问话。

    杜若放下瓷坛,行礼作揖,只开口道:“师太,药丸已经配好了,师太只需每日三次,每次三丸,五天之后晚辈再来请脉。”

    大长公主见杜若也喊了她一声师太,心里很是受用,便问道:“这药丸叫什么名字?”

    杜若想了想道:“这是一味新药,专门为了大长公主的病症研制,目前并没有什么名字。”

    大长公主坐在床榻上,青灯摇曳,带着几分寂寥,如尘世外的高人一般,她静静的想了想,开口道:“既然没有名字,那我为它取个名字,就叫七巧丹吧。”

    杜若眉眼带笑,在烛光下格外的温和,嘴角带着浅笑,谢过了大长公主赐名,缓缓退出内室。

    宫里头,太后娘娘听说大长公主终于肯用药了,也是放了一颗心下来,陆陆续续的赏赐就到了恭王府里头。还听说太后娘娘特意邀请了京城里头各家各府但凡她认识的老太君们,一起往后宫去参加九月九的重阳宴。

    这是太后娘娘自从断腿之后,第一次举办开放型的大型活动,有内部认识打听到的消息是,明年又到了三年一度选秀女的时节,太后娘娘是想先放个风声,瞧瞧哪些人家是指望着进宫里富贵,哪些人家是接下去忙着嫁女儿的。

    恭王府和皇室是同宗的,王府的姑娘自然是不会参加选秀的。老王妃对这次盛会很热衷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呢,是想在那些姑娘家中选一个世子爷的续弦;第二个呢,她心里还是不大喜欢二太太给二少爷选的那门亲事,那姑娘实在长得不好看,人又太老实了。其实说句良心话,老王妃对赵家的姑娘也着实是应着陈年旧事给迁怒了。赵家姑娘虽然娘家漠落了,但单轮容貌,那也是百里挑一的。

    那日从水月庵回来之后,老王妃也不知是怎么良心发现了一下,嘱咐了二太太,让琰哥儿把赵红芙收房算了。二太太原本对赵红芙用的是冷落战术,后来听老王妃都这么说了,便也只好应了下来。老王妃见二太太面上不情不愿的样子,也忍不住道:“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她的表姨娘,就算赵家漠落了,你娘也是赵家的人吧?你不帮衬着点也就算了,她不好,便是你没教好。”

    二太太哪里知道老王妃会说出这些话来,只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平常那样捧高踩低的,也不过就是因为觉得老王妃不喜欢赵家人,她如今是靠着老王妃才掌管的王府,若是不对老王妃上心些,如何在这府里过日子呢?谁知道这一腔的付出反而受了这样的数落,二太太是有苦也说不出,只能跑到青莲院里哭了一通。

    “太太,我年纪轻,原本也不懂事,可我想着服侍婆婆总是对的,那赵姨奶奶是我的亲姨娘不错,可她毕竟是个偏房,我疏远着她,也是人之常情,总不能让别人说,我对她比对自己正经婆婆还好吧。”二太太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只一味的擦眼泪。

    那边王妃平常对二太太的为人其实也很清楚的,不过她是个善性子的人,但凡看不惯的事情,也总不开口说在明面上,只劝慰道:“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老太太心思你还不懂吗?前几个月秦氏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谁知道人和孩子都没了,后来又是赵姑娘的事,你想想,要是赵姑娘的孩子还在,这会儿也好几个月了,老太太定是觉得没了孙子抱,所以心里不开心起来了,这跟你也没多大关系,不过你毕竟也是她的表姨娘,既然当初已经把她接到了家里来,总要对人家有个说法的。”

    二太太听王妃这么说,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只蹙眉道:“我能有什么说法给人家,当初接她过来,也不过就是想着她能愿意给琰哥儿做妾,先将养着吧,谁知道她是个心眼大的。”

    王妃只无奈笑了笑,见她哭的眼睛红肿,让青梅打了水来让她洗了一把脸道:“如今既然是老祖宗发话了,你也去问问她的意思,只说愿意收房了,不过得等到二少奶奶进门之后。”

    二太太觉得事情再无回还了,也只能认命的点了点头。那边王妃才送走了二太太,只坐在软榻上摇了摇头,见刘七巧嘴角噙着笑,便只道:“你这丫头,不帮着我一起劝人也就罢了,怎么还在这边偷笑,万一让二太太看见,岂不是笑我这边的丫鬟没规矩。”

    青梅送了二太太出去,也从外面进来道:“我还是头一回见二太太哭的这么伤心呢,也就太太你好脾气,让她在这边哭呢!”

    王妃叹了一口气道:“这有什么,她呀是自以为聪明,只要样样听老祖宗的便好了,其实我们的老祖宗虽然是个厉害人,可却不是一个不明白是非的人,她跟那赵姑娘能有什么仇呢?不过就是气赵姨奶奶不识抬举的闹了一场。如今老祖宗想明白了,自然也不会对赵姑娘如何,可二太太的做法,明摆着就是陷老祖宗于不义啊。这事儿便是不传出去,也倒没什么,传出去了,总会说我们王府太过苛待人了。”

    刘七巧只跟着点了点头,不过说起来,她还是蛮同情那位傻里傻气的赵姑娘的。前几日她去梅香院瞧过她,看着是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还恭喜刘七巧成了王府的义女,送了几个时兴的络子给自己呢。

    “我瞧着赵姑娘其实也不差,就是傻了些,她以前也算是高门闺秀了,如今寄人篱下,心里定然也是苦的,又要落得做小的下场,身子也不好,如今要是能守住这一方小天地,那也是好的了。”其实刘七巧觉得,不管是做妻,还是做妾,只要自己守住自己的地盘,不要过分逾越,就不算长久吧,短时间内还是能达到一个平衡的效应的。不过一般情况就是如林妹妹说的那样:不懂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里头人正闲聊,外面小丫鬟匆匆忙忙的往院里里头来,只跟门外的丫鬟说了几声,那边小丫鬟便挽了帘子进来通报道:“回太太,陈夫人家的少奶奶要生了,来请七巧姐姐过去,这会儿马车正在门口候着呢。”

    青梅转身看了一眼刘七巧道:“你瞧瞧,你这才是真正的大忙人,天天都有人来请,只怕过不了多久,王府的门槛都要被榻破了呢!”

    王妃急忙道:“你快去吧,若是晚了,府里自然为你留门的。”

    刘七巧只想了想道:“太太不必为我留门了,陈府离我家近,若是晚了我只往家里去了,明儿在进府来。”刘七巧说着,便起身进屋换了一身衣服,急急忙忙的跟着小丫鬟出去了。

    那边陈府是派了少奶奶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映雪来接刘七巧的,见刘七巧出来,急忙跳下了马车先扶刘七巧上去。刘七巧只奇怪道:“我看着你家奶奶还有几天光景呢,怎么的今天就发动了起来呢?”

    那映雪只急的就要哭了道:“姐姐快别提这事儿了,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是文曲星下凡投胎的日子,生出来的孩子是文曲星,你也知道我们奶奶性情又软,心思又重,就听了底下老婆子的话,去安济堂买了一副叫什么子满堂的药回来。听那老婆子说的可神了,喝下去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的功夫,孩子就能出来了。那老婆子的媳妇也是前几天才生的孩子,我们奶奶就信了,这不喝下去才没多一会儿,果然肚子就疼了起来。”

    刘七巧一听顿时觉得不好了,最近太忙,她一直忘了这事儿,原本从牛家庄回来的时候,就说好了要跟杜若一起研究这子满堂的药方的,如今一拖,也便又过去一个月了。

    刘七巧跳下马车,对着门房里面的小厮喊了一声道:“你去找郑大叔,就说我说的,让他派一个人去杜家,把杜少爷喊去陈尚书府,让他带着那什么保命丸。”

    那小厮知道刘七巧如今是王府的红人,自然不敢怠慢,只撒丫子就去给郑大叔传话去了。那边映雪见刘七巧去请起了大夫,只吓得哆嗦道:“七巧姐姐,我家少奶奶不会有事儿吧?”

    刘七巧这会儿也不清楚,但是她听杜若说过,中医催产药中大多含有活血化瘀的成分,容易造成产后大出血。和西医上面刺激子宫收缩的催产方式很不相同,所以催产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一方面希望产妇快速生下孩子,一方面还要能快速止血,才能防止大出血对产妇带来的不利影响。如果产妇身体机能好的,用一次重药也无伤大雅,顶多就是多将养一些时日,但若是产妇身体本来就很孱弱的,这样一剂狼虎之药下去,命能不能保得住还两说呢。

    而陈家这位少奶奶,本来就是个孱弱的身子,而且胎位不正,虽然刘七巧前几次去教了她一些挪正胎位的办法,这位少奶奶也因为姿势太奇怪,觉得丢脸便也悄悄的就不做了。

    “有没有事儿,我也不清楚,只是那子满堂的药却不是能乱吃的,单单我手上,便有一个孩子没生出来就死了的,还有一个生了孩子,差点儿也大出血死了的。那家店似乎还染了官司,倒不知怎么生意还这么好。”刘七巧说到这里,脸色也不由的凝重了起来。

    映雪听刘七巧这么说,原本坐得直挺挺的身子顿时就软了下来,还过来半刻这才捂着嘴巴嘤嘤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