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牛头马面

音十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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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宫内大片灯盏已熄了,只余行道与侍卫处还有些亮光。

    这个秋寒露霜的夜里,听着小塌上的宫女呼吸均匀下来后,王国里最小的公主悄悄扎起裙角,赤脚爬过窗沿,绕过巡逻的侍卫们,终于来到园子里。

    脚掌实在凉得厉害,沁心缩在台阶上,把自己裹进衣裙里,她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拿着竹筒的手忍不住打颤。

    近来连天下雨,她抬头,心道今晚也没有星子,看来明日又晴不了。

    沁心竭力让自己注意些别的东西,譬如那些在夜里开放的花朵,那些自石桥下流过的潺潺水声,这样就不会让她花心思去注意时间过了多久,去忐忑等待的人是否会如约而至。

    直到脚掌被一双温热的手捧住。

    “好凉。”一道声音说,“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沁心看着眼前一片空荡荡的黑暗,轻声道,“以前惜命,现在不想了。”

    那声音闻言便静了下来,很久都没再发出一点儿声响,静得这园中似乎只剩下了这孤零零的小公主。

    若不是脚掌还能感受到温度,他离开了我都不知道,沁心这样想着,胸口便被一股哀伤塞满。

    “你生气了?”沁心问道,“又要不理我了么?”

    “我现在已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了。”谎儿道,声音里有深深的疲惫感。

    他注视着沁心湿润的眼眸,却知道不管白天或是黑夜,那儿永远都不会有他的倒影。

    “那便只听我说罢。”沁心把放在怀中的竹筒小心拿出来,“他们说这是猴儿酒,听说很好喝。”

    谎儿看着那双被冻得发红的手,叹气道,“何必呢。”

    沁心嘲道,“你不想同我说话,现在连我给的东西也不愿要了么?”

    语毕,便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被放下,手中竹筒在空中飘荡起来,随后沁心便听到一阵咕噜咕噜的水声。

    谎儿一口饮干,“是好酒。”

    沁心闻着猴儿酒那股酒香,笑道,“这酒是我从一个…”

    “可是这酒,我曾喝过太多,早已腻了。”谎儿的一句话便让沁心喉间一紧,原本想好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只是想要和你多说些话而已…”安静的花园中响起凉凉的女音,“这样也不行了么?”

    “不行。”谎儿伸手摸摸她的脸,感受到手掌下颤抖的肌肤,温柔说道,“你听。”

    猴儿酒浓郁的酒香气味吸引了当班的巡夜士兵,铁靴碰碰撞击地面的声音慢慢靠近这里。

    “公主…殿下?”侍卫长认出花园中的沁心,迟疑问道,“您…”

    沁心伸手摸摸自己的眼角,意外发现这次竟然没有任何湿意,她笑道,“据说昙花一现便要凋谢了,本公主今夜特意带着美酒来赏花,酒好花亦美,只是传言却不能尽信呢。”

    侍卫谨慎巡视了园子一眼,果然看到绽放开来的白色花朵,在夜色中极为打眼。

    “这秋夜寒重…公主殿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侍卫长劝道。

    “本公主正打算如此。”沁心再看了一眼园子,在侍卫的护送下往寝宫走去。

    谎儿看着她从自己面前恍若未觉走过去,直到所有人影消失在园中,他苦笑道,“看,我说了不行的。”

    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别离,不是生死,是我明明站在你面前,可你的眼中,却注定不会有我。

    影木,乃是一种洪荒遗木。白昼观之,一叶百影;至夜,花有荧光,如繁星。万年结一果,果如瓜大,青皮黑子,食之则身轻。

    蟾蜍阁主翻着手中泛黄的书卷道,“真不知是大幸还是大祸,万年一次的结果,都能被那小贼撞上。”

    “食之身轻?”花非人道,“连身体都没了,果真是够轻了。”

    “万年一果,著书者恐怕也只是耳闻而已。”阿幺想了想,“我亦是未曾听过影木的名字,或许真是极其稀少吧。”

    “今日让那小贼跑了,下次定不会再掉以轻心。”花非人哼道。

    阿幺笑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遇见那人呢,不若想想如何去拿到银山海土罢。”

    蟾蜍阁主道,“海妖曾说,那女树与银山海土生而成双,只要百里之内,根系即会被土的味道吸引而来。”

    阿幺道,“不知道那耳坠有何原故,那小公主竟是一点都不愿提,却是不好下手。”

    花非人道,“她提不提,与那银山海土实则是没有一点儿关系的。”

    阿幺随口接道,“怎的会没关系…我们要从她手中拿到那坠子才…”他见花非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声音不由渐渐轻了下来,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花非人道,“只要那银山海土到了荒野之中便能将女树引出来,那坠子是或不是我们亲手所持,又有何紧要呢?”

    他见阿幺惑色渐消,问道,“可是懂了?”

    阿幺点点头,含笑道,“我家阿花真是顶聪明一个人。”

    蟾蜍阁主却是一头雾水道,“两位公子可否为在下解惑呢?”

    阿幺笑道,“若是单单去找那耳坠的缘由,恐怕如大海捞针,不过,若是让公主自己戴着坠子去找女树呢?”

    蟾蜍阁主恍然大悟,开怀道,“哈哈,二位果然机巧。”

    “不过呢,这事儿要成,还得靠阁主你多发力。”阿幺问道,“阁主对这沁心公主了解多少呢?”

    蟾蜍阁主轻拍着他的大肚子,低头沉思了一会,才道,“这沁心公主,说来也怪…”

    虽说近年来沁心颇有声名,实则这小公主在三年前却少有人听闻。

    那时候,宝钗国内人大约只记得风流俊俏的二位王子与娇美可人的沁荟公主,直到沁心三年前在市井间娇蛮霸道的行径流传开后,这位公主的来历才渐渐被众人挖掘出来。

    原是体弱多病自小养在宫中,到鉴天大师云游至宝钗国才被治好,听说国王为此赏赐了万千珠宝,成群奴仆,还特意修筑了水心宫作为其居所,可见所受宠爱,非同一般。

    蟾蜍阁主皱眉道,“今日刻意提起她,才发现有些奇怪。”

    他是生意人,素来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即便对宝钗国内王族众人不说知之甚详,亦算有所了解,譬如大王子稳健斯文,擅长骑射,二王子活泼机灵,馋于口舌,沁荟公主温柔贤淑,无茶不欢。

    “这沁心公主…我对这小公主印象,竟只记得其个性偏颇了,”蟾蜍阁主道,“如何诱她出来这事,不如且等我请人去宫中打探一番再行计议?”

    阿幺正要说话,却见籽宁推门而入,慌乱道,“阁主,狱卒…”

    外面天色已黑,就着屋内火光,阿幺看见两个巨大黑影自籽宁单薄的肩膀后面缓缓出现,待它们进屋,正是一人牛头,目如铜铃,持钢铁钗,一人马面,脸如方板,拿三叉戟。

    蟾蜍阁主一手拉过籽宁,继而冲牛头马面拱手道,“两位大人,真是许久不见了,我这小童见识不多,素来行为无状,请莫见怪。”

    那稍矮些的牛头人摆摆手,粗声道,“蟾蜍老弟,这虚礼便不用使了,想必你也清楚,我们两兄弟来此,是为了何事吧?”

    “这事儿我正打算上报地府呢,二位大人不如先坐下歇会,咱们一边吃酒一边说如何?”蟾蜍阁主朗笑道,“我前段日子自那些拾遗汉子手中收了一坛老酒,据说是千年前素有‘窖里仙’之称的酿酒师傅留下的…”

    两名狱卒对视一眼,打了个商量,马面转头对蟾蜍阁主嘿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浅酌一杯吧。”

    蟾蜍阁主拱手道,“请。”

    又使眼色让籽宁去取酒后,一边让牛头与马面坐下,一边与它们介绍花非人与阿幺二人。

    牛头用鼓大的眼珠子盯着花非人,颇有些凶神恶煞意味,他带着铜环的朝天鼻翼在空气中煽动了两下,疑惑道,“怎的没妖怪味道?”

    阿幺笑道,“我这兄弟修炼时出了些差错,妖力尽失,险些魂飞魄散,只好借了一具木偶来作他身子,故此没有妖气。”

    这话半真半假,用来应付这两个狱卒倒也足够了。

    此时籽宁端着酒进屋来,正要给五人倒酒,却被蟾蜍阁主挥手遣开。

    “难得二位大人来我这地头,自然是要亲自招待的。”他笑道,将几只酒杯一一摆好,持着雕花银壶分酒,牛头马面两人要去拿,却被蟾蜍阁主轻推开,“让我为各位奉酒。”

    两名狱卒想来是很少受到如此隆重礼遇的,一时有些不自在,一时又有些飘飘然,蟾蜍阁主见此,笑得更加客气,随即双手为二人将酒奉上。

    花非人二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他们自己端起酒杯时,刚轻啜一口,阿幺却是轻轻‘咦’了一声,他转头看去,便见花非人脸色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