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车间里的戏

九尾窈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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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茹什么东西也没拿,仅穿着单薄的衣裳就离开了方家。

    她没有和猫猫告别,是怕极了孩子的眼泪会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心软,然后舍不得又留下来。

    此时此刻,夜风已彻底凉透了,假如说白日里的气候还不算寒冷,那么一入夜,温度骤然下降,风便像从海面上吹来,湿漉漉的夹着水气,冷的白月茹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而且因为哭泣的关系,她的身体更是止不住的浑身颤抖,她的心神是前所未有的空乏,不知何去何从,一眼望过去,电线杆像在跳舞,道路是扭曲的,她甚至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一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清醒过来,是被冻醒的,明白夜深了,电车已经没有,她便一个人慢慢的踱回白家,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所有人都睡着了,整个三十六弄一片漆黑,一点灯光也无,她就坐在自家的门槛上,眼泪像是不花钱的自来水,拧开了以后就再也关不起来,是被心上的千疮百孔给牵动着,擦干了一把又涌出来,擦干了又涌出来。

    直到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月茹估摸着也该是早上五点了,她隐隐约约听到后面几排有人起来倒马桶,她便跑到后门去,对着菊苼的窗户轻悄悄的喊道:“妈——妈——!”

    菊苼仿佛听到了月茹的声音,想,咦?

    她又仔细听了一遍,这才迷迷糊糊的起身,推开窗户一看,还果真是她,便披了衣裳起来,到楼下去给她开门。

    一见她就吓了一大跳,月茹跟个女鬼一样,披头散发,半边脸也红肿着,连眼皮都微微的肿起来,有一些发青。

    菊苼道:“怎么了?”

    月茹强忍住眼泪,撒谎道:“没什么,我和小方争了两句,我来的路上天太黑,没注意,被一块砖头绊了一跤。”

    菊苼轻轻叹息一声,用手抚摸着女儿的侧脸,道:“唉,你呀你,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可心里却在想,这哪里是摔跤会造成的?

    她不过是没有拆穿月茹罢了。

    月茹沉默不语的上了楼,用湿的毛巾捂在脸上,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后,便去上班了。

    静江则一夜没睡,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当心底的火一下子熄灭以后,有一种彻头彻尾的空虚。

    夜里他好几次抚摸身边的位置,指尖触及冰冷的床单,上面没有另一个人的体温,他睡不着。

    早上却是依旧准时起来送猫猫去幼儿园,然后接她下课。

    琴芳和瑞香不知从何处收到了风声,或许就是上一次浴室洗澡的时候,瞥出了一些火花,两人鬼鬼祟祟的站在孙惠茵的办公室门口耳语,琴芳想出一招去试探他们一下,便把猫猫叫了过来,道:“丫头,今天我们都不能陪你玩了,你看,你爸和那个孙阿姨也挺好的,你不如去找她玩吧?”

    猫猫想,我一个人也能玩,更何况我今天根本没有心情玩。不过琴芳她们怂恿她:“去呀,去呀。”跟着把她往孙惠茵的办公室那里推。

    猫猫看着琴芳和瑞香的眼神,隐约间似乎意识到什么,她眼珠子一转,心想,这倒也好。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孙惠茵正坐在门边,一眼就瞧见了她,诧异道:“咦?你怎么来了?”

    猫猫环顾一下四周,笑的天真又无邪:“我来找你玩儿啊,我爸让我来找你玩,阿姨你陪我玩好不好?”说着,还故意握住了孙惠茵的手臂晃啊晃的撒娇。

    果然,孙惠茵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继而神色一动,软软道:“我们两个人怎么玩嘛,你去叫你爸爸一起来玩好不好?”

    猫猫道:“可是爸爸今天很忙嗳,他说让我不要去烦他,他心情不好。”

    孙惠茵便假装可惜道:“唉,那没有办法了,我们两个人玩不起来的,算了吧,我也不能陪你玩,我要工作了。”

    猫猫低着头,失望道:“好吧,好吧,我去找他,看看他会不会来。”说着,飞奔出去。

    留下孙慧茵在原地笑的阳光灿烂,一心焦急的等待着。

    门外琴芳和瑞香对她招手:“嘘嘘,嘘嘘!”

    猫猫竖了一根手指在嘴上,告诉她们先别说话,她得先去试探她爸。

    琴芳和瑞香不罢休,还在那里嘘嘘,嘘嘘个不停,猫猫无法,只得先退回去。

    两人问她:“怎么样,她怎么说?”

    “她非要我去找我爸和她一起来玩。”

    “噗!”琴芳笑的捂住嘴,对瑞香道:“看吧,小孙对小方绝对有意思。”说着,转头催促猫猫,“快,去问你爸吧。”

    猫猫嘟着嘴:“我本来就要去的嘛,你们非叫我回来。”

    琴芳摸了摸她的脑袋道:“真是个鬼灵精。”

    猫猫一路奔进了静江的办公室,拉起他爸爸的手就往外跑:“走,老爸,咱们出去玩。”

    静江道:“你自己出去玩吧,我没有空,今天忙死了。”说着,挣开她的手。

    猫猫看着他一脸的黯然,提议道:“爸爸,阿姨说要我带你去找她玩,否则她不肯跟我玩,走嘛,我们一起去玩嘛!”

    静江沉下脸来看着她:“你妈都走了你还有心情玩?还和别人一起玩儿?”

    猫猫懒洋洋道:“又不是我把她气走的。”

    静江无语,皱起眉来,道:“阿姨?哪个阿姨?”

    “就是那个紫衣服,下了班总来找你的阿姨咯。”猫猫道。

    “我不去。”静江一口回绝,“我去干嘛,要玩你自己去玩。”

    静江说完这句就再也不理她了。

    猫猫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他爸的神色,蹦啊跳啊的跑出去了。

    到了琴芳她们跟前说:“我爸没兴趣跟她玩,让我来回绝她。”

    瑞香的脸上立刻露出一脸的喜色,道:“那还好,小方对她没想法。”

    琴芳却道:“我看只是暂时没想法吧,孙惠茵这人老厉害了,你不知道吗,咱们厂里多少男的暗恋她啊。”

    她们都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懂,当着孩子的面可以肆无忌惮的说,殊不知孩子其实就算不懂,听过一次以后也会思考,很快她就全部琢磨透了,更何况聪明如猫猫,简直就是一点就通。

    她道:“好了,现在我要去找阿姨玩了。”

    琴芳道:“啊呀,我们跟你开玩笑的,又没叫你真的去和她玩,你不必去找她了,你看你爸也说不去。”

    猫猫呵呵一笑,竟然道:“我可是真心的要找她玩呢!”

    琴芳和瑞香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猜不透猫猫的心思,想,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心思,大约是真的喜欢孙惠茵,于是只有感慨道,也不知道孙惠茵是给她灌了什么*汤,怎么连个孩子都这么喜欢她!

    须知猫猫在大家的眼里一直都是个怪孩子,按他们的话,就是太聪明了。而且整个冷冻厂的人都晓得,方静江的女儿太难缠,是出了名的霸道,她不许任何异性和她爸有过分亲昵的接触,记得有一年卢丽华还来纠缠方静江,几次下来,猫猫认出了她,后来就专门在她下班的路上等着她,问她说:“阿姨,你可不可以陪我玩?”

    卢丽华在整个厂里唯一讨厌的一个人就是猫猫的,她那么漂亮和可爱,几乎是所有人的掌中宝,可她的存在无异于象征着卢丽华的失败,所以卢丽华讨厌死她了。态度自然是不大好,冷冷道:“你要玩,找别人去玩,我没空。”居高临下的,如果不是有人在,估计她还要踹上猫猫一脚。

    她的敌意猫猫自然感受到,但还是无邪的笑道:“哦,好吧,是不是因为我爸爸不要你所以你不和我玩啊?特别不喜欢我?看来我爸爸不要你,你挺伤心的啊!”

    卢丽华气的要死。

    等方静江赶到时,卢丽华故意哭给方静江看,跺脚骂道:“是不是你告诉你女儿的,要不然她怎么会知道?”

    方静江叹了口气,埋怨的看了一眼猫猫,赶忙赔不是。

    猫猫特别难过特别伤心的说:“不是我爸爸说的,我爸爸是好人,是别人告诉我的,大家都这么说,我就是想你和我玩儿,你为什么那么凶,还凶我爸爸,我看你以后还是别来找我爸爸了,我不喜欢你。”

    静江道:“猫猫,你别说了。”

    “好吧。”猫猫两手一摊,一脸的无辜。

    很多人刚开始还以为猫猫这手是白月茹教的,后来接触下来,发现白月茹不是这样的人,这才纷纷道:“方静江的女儿啊,真是厉害的不得了。”

    因此在大家的心目中,猫猫是不允许自己的爸爸被人瓜分的。

    可令瑞香和琴芳咋舌的是,她为什么对孙惠茵那么友好?

    猫猫那个时候还没有上学,没有读到关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经典名言,但她知道,她跟在孙惠茵旁边是没有错的——她爸不是老责怪她妈没有照顾好她嘛!那就让她来做那块肉板吧,她不信孙惠茵是个十全十美的人。

    可谁知道就是那一天,竟让她有了意外的收获。

    当她下午再进办公室的时候,孙惠茵并没有在她那个靠窗可以晒得到阳光的位置,猫猫于是一路探着头向里走着,她看到了孙惠茵,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男人。

    他们躲在一部机器后面亲吻,那人咬着孙惠茵的脖子,一路向上,亲得忘乎所以,脸上布满了情%欲,同时一边伸手探进了孙惠茵的内衣里头。孙惠茵的嘴微微张着,发出了细幼的喘*息。

    猫猫只看过她爸爸妈妈亲脸,其他的时候他们刻意避开她,或者说前几年她实在是太小,就算当着她的面亲热,她也一无所知,处于懵懂昏睡的状态。

    可现在她会思考,且还过目不忘。

    正当两人准备进一步的时候,猫猫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孙惠茵的身旁,喊道:“阿姨。”

    孙惠茵‘啊’的一声惊叫起来,一并回过神,吞了吞口水道:“你…你…你那么快就回来了啊?!”

    “嗯。”

    那男人看起来十分不悦,指着猫猫问:“她是谁啊?”

    孙惠茵道:“方静江的女儿。”言谈间,刻意流露出几分得意。

    那男人一怔:“方静江?你和他也有联系?”

    孙惠茵赶忙拉住男人的臂膀,讨好道:“啊呀,我有什么办法啦,他硬是要把女儿送到我这里来让我照顾。”

    那男人黑着脸:“他把女儿放你这里来干嘛?哪里不能放!”

    孙惠茵露出意料之中的笑来,透着妩媚,嗲声嗲气道:“他说晚上好来接她回去,就是为了能来看我一眼,我…我有什么办法嘛,小孩子也很无辜的,再说她很乖。”

    猫猫心想:放屁!

    但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愣愣的样子。

    孙惠茵转头对她说:“你去那边自己一个人先坐着等我,我说几句话,马上就来。”

    猫猫听话的点头,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低着头晃动着两条腿,耳朵却是竖起来听他们说话,一个字没有落下。

    只听见孙惠茵对那人道:“你什么时候离婚?你说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离婚?!”

    “快了。”

    “快了,快了!你每次都这么说!”孙惠茵埋怨道,“你除了这两字你还有其他说法吗?你打算将我怎么办?现在你不管这里了,你老婆天天折腾我。”说着哽咽起来,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如果还不离婚,你以后就真的不要来找我了,这样真没意思。”

    男人道:“她最近看的紧啊!我有什么办法,我连抽个空出来看看你都很艰难,要想不动声色的离婚,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我总不能一分钱不拿就离婚吧,而且,你也不想被她报复吧?”

    这话说道了孙惠茵的心坎里,她沉默了。

    那人于是道:“你放一千个心,一个万个心在我这里,我一定会尽快办离婚的,你要等着我啊!”说完,朝门口走去,临去前,还像是看敌人一般的看了猫猫一眼,转回头向孙惠茵示以询问的眼色,“她?”

    孙慧茵道:“放心吧,她那么小,什么都不懂的。你去吧。”

    男人便拉出一条门缝,探头张望了一会人,确定外面没有人才一溜烟儿得钻了出去。

    猫猫的面上仍是一派淡定,她想:明明是你盯着我老爸,还说是我爸盯着你,这完全就是狗屁!

    与此同时,又进来了一个男人。

    这一次,是个年轻人。

    猫猫认得,他的外号叫做小乐,和他爸爸还有薛雅晴的爸爸常常聚在一起抽烟。

    他进来之后看了一眼孙惠茵道:“我刚才在门外看到他了,他是不是又来找你了?”

    语气里又是急切又是关心。

    孙惠茵霎时就红了眼圈儿,低头哽咽道:“嗯。”

    “那…那…”小乐结巴起来,“你又让他碰了?”

    “那要不然怎么办?”孙惠茵像是要哭出来,“你又不在,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没人保护我,他专门挑没人的时候来,我…我一个女同志,我反抗不了啊!”

    “唉!”小乐重重一拍大腿,一边跺脚,一边恨恨的自责道,“都怪我没用,都怪我没用,他妈的,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呐!”

    孙惠茵体贴的一把握住他的手道:“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到时候,我们…”

    “怎么离开?”小乐诧异。

    孙惠茵的眼神飘向猫猫。

    小乐自然也认得猫猫,他道:“咦,她怎么…”随即反应过来道,“莫非……”

    小乐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孙惠茵的打算。

    猫猫在半个小时之内见识到了孙惠茵变化的几张脸孔,可谓精彩纷呈,说实话,她开始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可怕,再加上她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于是道:“阿姨,我想出去玩一会儿。”

    孙惠茵巴不得赶她走,忙笑道:“好啊,不过不要跑太远哦,晚上你爸爸还要来接你呢!”

    “我知道了。”

    猫猫赶忙逃了出去,一路往静江办公室跑。

    静江正在理账,千头万绪,道:“你去沙发上坐一会儿,爸爸真的很忙,不要吵我。”

    “好吧。”猫猫失望的撅起嘴,嘟哝道,“一个两个都不理我。”

    静江没有抬头,却问道:“对了,你不是去找阿姨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猫猫扁着嘴委屈道:“她根本不和我玩,有两个男的来找她,她忙着和两个叔叔玩,不理我。”

    静江眸色一滞:“哦?两个?”

    “是啊!”猫猫撇撇嘴,“就像你和妈妈平常玩的那样,我一进去的时候,他们就抱在一起,她让我到角落里坐好不许动,我很没劲啊,他们玩了很久,我就自己跑出来了。”

    静江蹙起眉头:“两个?都是男的?那怎么玩?”

    猫猫道:“一个走了又来一个。”

    “是不是小乐啊?”

    “不清楚。”猫猫道,“反正有两个,一个年纪大的,一个年纪轻的。”

    “她还对那个年纪大的说,是你硬要把我塞给她带的,这样你就可以缠着她了,我听了很不开心啊,就跑出来了。”

    静江道:“哦,我知道了,那你就在这里吧。”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下次看见那个男的,记得指给我看。”

    “好。”

    当天到了下班的时间,静江仍是准时带着猫猫上路,孙惠茵却找上门来,一脸关切道:“啊呀,猫猫,你怎么不回来呢,我到处找你,还以为你不见了,我怎么跟你爸爸交待,急死我了。”

    静江脸色如常:“是我叫她别去的,她都已经在我这里了,还麻烦你干什么,是我忙得忘记通知你了,我不好,害你瞎忙一趟。”

    静江说的客气,孙惠茵不疑有他,忙道:“没关系的。”

    继而热情的对着猫猫道,“明天还要继续来找我玩哦,我准备好吃的糖果给你。”

    猫猫甜甜一笑:“谢谢阿姨。”

    “那就这样说定了。”孙惠茵在夕阳中定定的望着方静江,静江笑道,“那明天见。”

    她抿着唇,笑的含蓄而收敛,脸颊上有两跎红晕,像个贤惠的妻子那样目送丈夫离开。

    猫猫上了车却在想,这太阳落山红的如血,妈妈的心,该破了多大一个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