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连理

月明华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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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炊烟自一排排农舍袅袅升起。

    远处的山间小道上,一声声少女的歌喉在空气中缓缓飘荡:

    “蓝蓝的白云天

    悠悠水边流

    玉手扬鞭马儿走

    月上柳梢头

    红红的美人脸

    淡淡柳眉愁

    飞针走线荷包绣

    相思在心头

    风儿清

    水长流

    哥哥天边走

    …………”

    歌声清灵婉转,甜美动人,像溪水绕过岩石,像雨点轻敲瓦片,轻轻的,柔柔的,随着微风的飘送而飘送。此时正值五月初夏,阳光像点点碎金洒满整个山野,终于,唱着唱着,歌声停了下来,一名背着竹篓的布衣少女眨巴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马鞍上的一男一女:

    “请问……请问有什么事?”

    “这里不是有一大片的樱桃林吗?现在在哪?”

    马背上的男子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得让人有些害怕。少女不禁吓得头一缩,急忙往后退了两步。男子皱了皱眉,还要说些什么,这时一旁的女子赶紧示意他一眼,缓辔上前,向小姑娘柔声地问:“小妹妹,别害怕,我们是想请问一下,原来这个地方不是有好大的一片樱桃林吗?怎么现在没有了?还有,原来这里也有好多好多红蓝花的,为什么都不种了?”

    少女这才松了口气,环视四周一眼,向女子摇了摇头:“…原来是有片樱桃林的,不过那都是好几年前的才有的,至于红蓝花,我听乡里人说,是当官儿的要把地给圈了,说要改……改什么……桑,姐姐,不好意思,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女子失落地‘哦’了一声,朝男子无奈递了一眼,这才侧过脸对少女说了声“谢谢你”,然后两个人“驾”的一声,催鞭而去。

    马蹄卷起的细碎飞花纷纷扬扬飘洒在两个人的后背,他们一个红衣茜裙,乌发飞扬,一个白衣绶带,气度俨然,少女时不时回过头,呆愣愣地,好似整个山间因这一男一女的出现变得黯淡起来。

    柔止手持辔头,骑坐在马背上,时不时回过头瞄了身侧的刘子毓一眼,良久,方微笑着说:“皇上既然难得出宫一次,这次还是偷溜着出的宫,应该高高兴兴的,不是吗?”

    刘子毓一直紧绷着唇角,默然不语,过了好久,才仰头望了望只有一片繁茂杂草的梯田山坡,叹了口气,说:“朕原是想带着你故地重游,陪着你到你的家乡逛逛散散心的,结果却眼见的是这番景致,朕……朕实在是觉得有些郁闷和挂不上面子。”

    柔止心中很是感动,虽然她也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只要身边有心爱的人为伴,走哪里不都一样吗?遂指着前方笑着叫了起来:

    “皇上你快看,那儿有条小溪,停了好多只白鹤呢!哇,你快瞧快瞧,它们要飞走了,你看这画面,像不像一副写意的水墨画?”

    刘子毓侧过身,顺着柔止所指的方向,一看,果然,远处山坡的弯弯清溪边,一列整齐的白鹤飞掠而过,它们首尾相连,在长空中划成一字,伴着悠长的‘刚刚’鹤音,就像一串串珍珠越飞越远,渐渐消失在天际的尽头。

    天上云影自远山一层层袭来,夹着微风带来的花草香,柔止看着看着,忽然闭上眼睛,从胸口舒舒服服吸了一口气:“其实,咱们就这样出宫一趟,也算是很值了,对不对?”刘子毓看着她满意喜悦的样子,嘴角终于轻轻扬起:“你笑了就好,朕昨日还在想,如果能换你好好地笑一笑,朕就算学学周幽王也是不妨的。”

    柔止一呆,缓缓睁开睫毛,将不解的目光转移到刘子毓脸上:“周幽王?”

    刘子毓一笑,不再说什么,只将马鞭往坐骑臀部一抽,直往溪水的方向策马而去。柔止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半响,方明白他说的意思,不禁脸一红,心里嘀咕:“你想学周幽王,那我不是要背上千古骂名了吗?”摇头笑了笑,也策马跟了过去。

    虽然没有樱桃林,没有红蓝花,过去的风景也都不在了,可眼前的这片竹林和小溪却还是儿时的记忆一摸一样的。蜿蜒的溪流形如弓背,绕着一片竹林缓缓流淌,阳光直射到水面上,整个小溪都闪动着点点波光,清澈得像一块透明的水晶宝石。

    两个人下了马,将马匹在一棵木兰树下栓好。洁白的木花一朵朵缀在枝头,像吸足了空气中的潋滟阳光,“啪啪”的几声微响,再也承受不住地直往下掉。柔止弯身从地上轻轻拣起一朵,垂头默默想了想,终于走至刘子毓身前,说出了隐藏在心里很久的话:“陛下,谢谢你。”

    刘子毓正在拍沾在弊膝上的花瓣和灰尘,听到这句,不禁一愣,轻轻直起身,疑惑的墨眸在她脸上游来游去。柔止看着手中的木兰花,涩滞一笑,说道:“这三年来,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而我、我居然……”

    刘子毓倒背着双手,轻眯起眼:“姓冯的告诉你的?”

    清灵的乌眸仿佛蒙上一层水雾,柔止轻轻伸出手,抚上他被阳光笼罩的脸颊:“对不起,皇上,对不起,除了我这个如此平凡的女人,你明明可以拥有无数个佳丽,无数个爱你的女子。可是你却,你却……”

    “果儿。”刘子毓一把捉起她手,看着她,认认真真地说:“不要说这么伤感的话,弱水三千,朕只取一瓢而已。”

    柔止呆了,惊愕地仰起脸,一瞬不瞬凝视着眼前的人,恍若梦中。

    她颤动着嘴,还要说些什么,刘子毓已经故作轻松地放开了她的手:“好了,果儿,难道你都不想看看那边的风景吗?”他笑着指向停靠在前方的一艘木筏坐排:“果儿,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小时候你就像个野丫头似的,不仅带着朕钻狗洞,还撑着那筏子让朕跟你翻了一座又一座的山,为这事还挨了你母亲一顿好打,你都忘了吗?”

    柔止还在震颤呆愣之中,刘子毓已经一把握着她的手,拉起就跑:“好了,别愣着了,走吧”。柔止“啊”的一声,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她拉到绿柳拂动的溪岸边。

    “现在好了,轮到朕来载你一程了,快上来吧,过了这村,以后想让朕为你撑船那就不能够了。”

    他一边解着系在树下的木筏坐排,一边向柔止招手,白色的衣袂飘举在微风中,给人一种清隽温和的儒雅之气,柔止整个人恍恍惚惚地,过了好半晌,才笑盈盈提裙上船:“若是陛下划得不好,翻了船,让奴婢掉进水里怎么办?”

    刘子毓拣起木排的竹篙,一笑:“那有什么,朕跳下去将你捞上来就是。”

    “那万一陛下不会游水怎么办?”

    “……”

    “怎么了?陛下怎么不划了?”

    木排划了没几下,刘子毓忽然停止了动作,手撑着竹篙一动不动,柔止以为他真的不会游水,又引袖笑道:“原来是被我说中了,原来你真的不会游水呀!”

    刘子毓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装过身,“不是朕会不会游水的问题,而是这水太浅了,这筏子撑不起走。”说着,扔下手里的竹篙,开始弯下腰,脱起自己的鹿皮黑靴来。

    柔止低头一看,果见下方水面清澈见底,水波一点一点涌上木排,显是浅到极处,再也不能划了。她又环视四周,但见两旁青山如黛,竹林整齐,隐隐几间篱舍错落有致地散布在半山腰上,她闭上眼舒舒服服地吸口气:“那现在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就停在这儿啊。”刚一睁眼,却见刘子毓已经赤着白净的双足,挽起裤腿,锦缎的袍服在腰际打了个大结,朝她伸出双臂笑道:“走吧,朕这个艄公今日没有将你渡过去,那么只有将抱到岸上去了。”

    柔止一愣,笑吟吟地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不用不用,其实我也想亲自下水走走看呢!”她一边说,一边弯下腰,也开始脱起自己的绣鞋来。刘子毓见她很有兴致,倒也干脆依了她不再说什么。于是,他拣起两个人脱下的鞋靴,使劲往对岸一抛,然后回头一笑,向柔止伸出手:“走吧,让朕带你下去。”

    溪水冰冰凉凉的,一没过他们的膝盖,两个人都咬着牙、重重吁了口气。刘子毓闭上眼,沉醉似地说道:“这感觉真是太舒服了,果儿,朕忽然不想上岸了,干脆就这样和你一辈子泡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再也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也没有那些堆积如山的折子,果儿,你说好不好?”

    柔止一愣,冲他点头一笑,然后弯下腰,掬起一捧捧水往脸上拍。阳光直射向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和睫毛,清亮的水珠顺着她手指的缝隙一滴一滴往下落,刘子毓缓缓睁开眼,看见这一幕,不禁呆怔片刻,然后轻扬起唇角,将袖中一方白色丝帕递给她。

    “谢谢。”柔止接过丝帕擦了擦,正要还给他,忽然,背皮一麻,似有什么东西滑过她的脚踝。她吓得一惊,正要跳起来,低头一看,却是清澈透明的溪水里,几条鱼儿在里面游来游去。她捂着胸松了口气,然后将帕子塞回袖中,带着一丝从未见过的俏皮,笑吟吟地对刘子毓说:“我们来捉鱼好不好?捉几条烤着吃,让皇上见识见识我的身手。”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妨咱们比试一下,看谁最先捉到一条。”

    于是,两个人相视一笑,开始弯着身捉了起来。

    因是初夏,微风吹过他们的后背,虽然有些湿漉漉的凉意,但也不觉得太冷。柔止神情专注,好似害怕自己真的会输,目光一直定定地追踪着溪水里每一尾游鱼,终于,看准一条时,她动作利落,一把按了下去。

    “瞧,我捉到了!皇上,我捉到了!”

    一尾鲫鱼在她手里不停摆尾挣扎,柔止兴奋得险些大叫出来,刘子毓直起身,刚要转过头去,忽然,不知是她太过兴奋还是什么缘故,身子歪歪斜斜一摇,眼看就要栽了下去。刘子毓赶紧将她一把拉住,打趣着说:“看你,一条鱼就能兴奋成这样,朕认输了还不行么?”

    柔止只是笑,编贝整齐的牙齿,和着那双清灵如画的眉目,让刘子毓的心渐渐痒了起来,他缓缓伸出手,正要俯下头去吻她的嘴,忽然,远处的山脚下,一阵凶恶狗吠声传了过了:“汪汪,汪汪——”

    两个人一惊,同时循声望去,却是一个中年壮汉正牵着一只狼犬往这边跑:

    “好啊,你们两个毛贼,居然敢在这里偷我养的鱼,现在可让你爷爷逮着了……”

    农夫一边跑,一边骂,柔止吓得一慌,手里的鱼“咚”地一下滑落在水里,人还没反应过来,刘子毓已经拉起她就跑:“果儿,快走!”

    水花啪啪地飞溅四周,两个人就那样狼狈仓皇地向岸上跑去,气喘吁吁地,终于跑到对岸的一棵木花树下时,刘子毓一把将柔止抱上马背,解了绳索,将马鞭塞回她手中。而自己正要翻身上马,却听柔止坐在马背上,神情焦急地指着不远处大喊:“鞋,我们的鞋!”

    刘子毓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两人的足靴还扔在草地上,匆忙下了马,又撤回去拣鞋。

    而这时,狼犬越跑越近,眼看刘子毓已经将鞋拣了起来,那畜生却上前一阵猛扑,含着他的裤腿就开始扯起来,刘子毓气得额上青筋狂跳,伸腿就往狼犬脑袋一踢,狼犬狂怒到极点,又要扑过来,然而,刘子毓已经以飞快的速度纵身一跳,翻身上了马背。

    两个人成功逃离,两匹马儿以流星般的速度越跑越远,农夫赶过来想要再追,却怎么也追不上了,直瞪着双怒目,跺着脚破口大骂:

    “两个毛贼,下次再让我逮着你们,看老子不把你们剁了喂狗!”

    ※※※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余晖像蘸满了金色油彩的毛笔,恣意潇洒地书写整个大地。

    两个人策马狂奔于山林间,奔着奔着,待到一个安全之地,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放声大笑——

    “哈哈,真是、真是笑死了!瞧,我们得有多傻啊!皇上,你刚刚为何不直接告诉那个人说:‘咳,朕乃一国之君,你居然敢放恶犬来咬朕,你、你不怕朕诛了你的九族吗?’”

    刘子毓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憋着笑正色道:“朕要那么说,他可能非但不信,还会以为朕这里有问题呢……”

    “嗯,想想那倒也是!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被狗追,怎么想也觉得匪夷所思啊!”

    “……”

    “皇上。”柔止忽然回过头,认真道:“都出来一天了,瞧,太阳已经落山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宫了。”

    刘子毓眺目望去,只见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微斜的灰土坡道,斜坡向前方徐徐延伸,在一湾宁静的湖水畔骤然停下。湖水澄澈如镜,岸上一丛丛芦苇在微风中轻轻飘荡,几只云雀在上面追逐嬉戏,映着夕照,整个天地仿佛浓缩成一片橘黄色的剪影,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美得有些不近真实。

    “皇上?”“皇上?”

    叫了两声,刘子毓这才一怔,侧过身微笑着说:“再多走走吧,难得出宫一趟,太晚了的话,不大了去就近的行宫住一晚。”

    “那明日的早朝呢?皇上可是带着我偷跑出来的?万一被太后娘娘知道了,陛下少不得又要被说了。”

    刘子毓这才叹了口气:“太后朕是倒不怕,朕就是害怕那帮言官,一个比一个聒噪,朕耳根子又要不得清净了!算了,咱们走吧。”摇了摇头,只得一夹马肚,缓辔前行。

    柔止点了点头,正要扬鞭催马,忽然,足踝传来一阵不适之感,她忙蹙着眉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刚刚和刘子毓被狗追赶之时没来得趿鞋,现在赤、裸的双足正卡在马镫上,隐隐作痛。

    “皇上,皇上,你等等,等等……”

    刘子毓急忙拨转马头,停了下来:“果儿,怎么了?”

    柔止引袖‘噗’的一声,忙指着他此刻也裸在马镫上的双足说:“鞋,咱们跑了一阵儿,鞋都还没穿呢!”

    刘子毓左右低头一看,这才笑道:“呵,朕怎么都忘了,走吧,咱们将马停在前方那个月牙湖去穿。”说着,“驾”的一声,策马向湖边的芦苇荡奔去。

    暮色渐渐暗了下来,霞光收尽,几点星子开始隐隐闪烁天幕。芦花飘扬的月牙湖畔,数只流萤在轻轻飞舞。柔止蹲坐在芦苇丛边,一壁埋头趿鞋,一壁好奇地询问:“皇上,你怎么知道这湖的名字叫月牙湖?”

    刘子毓吃力地套着足靴,笑道:“瞧见没有,这湖的形状分明就像天上一勾上玄月,难道朕叫它月牙湖有错么?”

    “原来是皇上杜撰的。”柔止一笑,利落地穿好绣鞋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正要去牵马,忽然转过身,看见刘子毓正面红耳赤,手里的足靴怎么套也套不进自己左足,穿得十分费力。她心中大吃一惊,忙转动着狐疑的眼珠问:“难道皇上从来没有自己穿过足靴吗?”

    刘子毓脸更红了,没好气白了柔止一眼。

    柔止无奈叹了口气,少不得提裙蹲下身来:“哎,算了,看来啊,我就是个天生伺候人的奴才命。”说着,动作很是悉心帮他穿起来。

    刘子毓面子上挂不住:“谁说你是天生伺候人的命,朕自己穿就是。”说着,就要去拿开她的手。柔止又是气又是笑,正要站起身来,忽然,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垂下来几缕的头发勾到了他绶带上的一颗玉珠上,她吃痛‘哎哟’一声,两个人便齐齐在芦苇丛里栽了下去。

    时间,一下停滞不动了。

    他一动不动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四目相对,亮晶晶的眼珠子,在黑沉沉的夜晚,都深深倒映着彼此的影子。

    有一种在体内控制已久的东西逐渐在体内爆发,刘子毓瞳影深深看着身下的女子,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点一点抚过她的眉,她的鼻,最后停留在那微微启开的朱唇上,声音干哑地说:“果儿,我本来想待我们洞房花烛之夜再来要你,让你成为我真真正正的妻子,可是你这么美,我怕自己会忍不了……”

    妻子?

    柔止心弦猛然一颤,多么震撼而让人心酸的两个字,他是君王,她是宫女,她可以成为他的宠婢,他的宠妃,他的宠妾,唯独不能去想这两个字……

    妻子。

    柔止喉咙哽住,点点珠泪从眼底不受控制涌了出来,淌在她的脸上,淌在她的腮边,也淌在了他的手心里。她微颤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泪眼朦胧地一个字也说不出。他依旧一瞬不瞬凝视着她,飞舞的流萤在两人头顶闪闪烁烁,他点漆黑亮的一双瞳仁,有倒映的萤火,有压抑了太久却又烫人四散的光芒,还有世间再也无人能匹敌的深情和眷恋……柔止轻轻伸出双臂,然后又轻轻揽住他的脖颈,再一点一点,将自己的唇贴向他的唇:“子毓……”

    刘子毓心头巨震,眸底所有的隐忍和自控全然在这一刹那轰然塌陷,他闭上眼从胸口深深吁了口气,猛然将她一把抱起来,绕过一丛又一丛的芦苇,然后在最隐蔽、最柔软的草地上,将她轻轻放了下来。

    罗带轻分,衣袍一点点解了开来,迷蒙的星空下,两具滚烫的身子慢慢、慢慢靠在一起,即使夜风吹得是那么冷凉,但裸露的肌肤却丝毫不能消去那烫人的热意,他看着她,十指扣着她的十指,然后轻轻埋下头,将毕生对一个女子所有的相思和情愫通过唇齿,渡进了她的嘴里,心里,毛孔和血液……

    柔止全身都在震颤,相握的手越扣越紧,腔子里跳动的心脏就像要冲了出来,她紧紧攀住他的双肩,回应着他缠绵而又热烈的吻,只觉在这短短一刹那,他不是什么君王,她也不是什么宫女,而是像父亲和母亲一样,是她可以交付一生、并为之献出一切的丈夫和男子!

    夜越来越深了,他是她的第一次,她依旧也是他的一次,他对着夜空长长吁了口气,这才发现,原来即便自己将自己遏制得满头大汗,他还是舍不得以鲁莽的方式伤她一丝一毫。修长的手指游遍她全身每一寸肌肤,每到一处,都带着火苗一样的烫人和炙热,柔止呼吸紊乱地出着气,终于,在他一次次笨拙而耐心的试探中,在他一次次轻柔徐缓得让人沉醉的嵌入中,他吞下她的一声娇吟和痛哼,总算彻彻底底找到了她——

    “果儿,果儿…”

    芦苇不断在风中飘动,时缓时急,像水波一样层层漾开,他带着她,带着她一起飞翔天边,飞翔云端,最后又在一次流星般的划过中,他猛地将她一把抱起,并紧紧、紧紧搂在怀里——

    果儿,原来,两情相悦的欢爱,是如此美好,如此美好……

    月牙湖畔,一轮皓月缓缓升起。飘荡的芦苇中,无数颗飞舞的流萤越飞越多,越飞越多,就像天上掉落的星星,迷迷离离,闪闪烁烁,一点一点,浮动的全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