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坐牢

月明华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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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京郊到外城,其间几百余里,青山连绵,梯田沃土,全是一带山野农庄。

    柔止和刘子毓本打算一路策马行回宫中,然而,途径一个叫柳家村的时候,两个人忽然手中缰绳一勒,停了下来。

    “田!我的田啊!”“你们这些人,眼里心里还有没有国家王法,你们让这些马匹将花苗给踏了,这以后我们吃什么?可怎么活呀?”“你们这些强盗,可是要遭报应的呀……”

    本是宁静和谐的乡间小村,此刻却是哭声、吼声、惨叫声、怒骂声交织成一片。刘子毓和柔止于马背相视一眼,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原来,在村子边靠近墙根的花田一带,成百上千的乡民乌压压围了一地,他们哭天抹泪,跪地求饶,各自拼了命似地守护着刚种下花苗的田地。而他们的旁边,数百名身着军服的兵丁骑着马匹,手持长矛,不顾他们的求饶和争辩,一边纵马狂奔在田地践踏花苗,一边将手中的三角小旗往田地里插,若有哪个乡民去阻拦,他们便操起手中的马鞭一抽,乡民们便被打得七零八落,再也不敢冲上前。

    眼看其中一名兵丁的鞭子又要往乡农们抽,刘子毓翻身跳下马背,清喝一声:“住手!”

    众人听得这一声,齐齐朝他望将过来。

    刘子毓负手上前几步,白袍轻扬,丝绦飘拂,沉稳而锐利的目光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尊贵和威严,乡民们看见他先是一愣,最后都以为又是哪个大官驾到,赶紧纷纷让开道来。刘子毓微微侧过目,随手点了个乡民,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淡淡的口吻,完全没有一丝威慑的情绪,然而,不知为什么,大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像是全都被这种气势所慑,竟然全都低垂着头,不敢吭声,最后,还是一名老农夫将双膝一跪,颤巍巍回道:

    “……大人啊,是这样的,这田、这田本来是我们用来播种花苗的,可是当官的说要将它们全部收回去,改成桑田,瞎,这能改做桑田吗?这个地儿,从来就没有把桑种出来的时候啊,还有,他们说什么改成桑田,还不是要强行圈占我们的土地,变成他们的田庄……我们不依,他们就放马来踩,大人你瞧,你瞧,现在、现在我们的田都成什么样子了!”

    老农夫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把鼻涕一边眼泪嚎啕哭诉,刘子毓眉头微微一皱,正要再问两句,这时,一名正在柳树下喝水乘凉的领头军官将手中的水袋往地上一扔:“哪来的毛头小子!还冒充什么大人?你们还愣在那儿赶什么?还不将这些地快点给我围圈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迟一点,咱们可都是交不了差的!”

    说着,马肚一夹,左右挥动马鞭,又是朝乡民们一顿狂抽猛打。人群再次混乱起来,乌压压的一群乡民被唬得嗷嗷直叫,不停地躲闪。小伙子们气得咬牙切齿,直要拎着把锄头冲过去,幸而被女人们拖住才不至于酿下大祸,于是,整个场面就像开了锅的稀粥似的,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柔止深吸了口气,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家乡如今会变成这副荒废模样,她迅速翻身下马,然后走到刘子毓跟前,打量了眼前纷乱的场面,侧身问道:“陛下,咱们如今该怎么行事?”

    刘子毓倒背着双手,淡淡瞄了军官一眼,白净的手指在冻玉扳指敲了敲:“我问你,你们说是奉命行事,都是奉谁的命?”

    那领头的军官仍在不停挥动马鞭,柔止口中很轻的“陛下”二字自然也没听清楚。军官回头朝刘子毓龇牙一笑,慢悠悠说道:“哪来的小杂碎?!居然敢在这儿过问朝廷的事?呵,还不给我闪开!要是挡了你大爷的差事,爷先赏你一鞭子!”

    说着,伸手一抬,“啪”地一马鞭朝刘子毓甩过来。柔止抬眸一惊,“小心”二字还未出口,刘子毓已经头微微一偏,横腕一把拽住那用牛皮做的细长鞭子,手上稍一用力,绕着手中的马鞭将那军官一扯,顷刻之间,那军官便被他模样狼狈地从马背上扯了下来。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朝廷颁发的政策是将每二十亩稻田改成桑田,可不是让你们在这儿放马撒野、践踏这些花苗的,说吧,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在这儿嗷嗷乱吠?”

    军官怒火未消,现在又被刘子毓如此侮辱谩骂一通,只觉气得两眼快要喷出火来,他跌跌撞撞站起身,匆忙抹了把鼻子,然后伴着声“小兔崽子”,挥起一个拳头,迎面又要向刘子毓脸上掴过去。

    然而,掌未落下,刘子毓已经轻轻松松将军官手腕紧紧攥住。接着,顺势一拧,一个倒提翻转,将他扔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传来轰然爆笑声,刚还受欺凌的百姓此时全都围拢拍手称快,捂嘴大笑。军官恼羞成怒,急忙拖着腿,撅着屁股站起身,手指着刘子毓,挑眉怒道:“奉谁的命?臭小子,爷爷说出来,怕吓死你!”

    ‘哦?是吗?“刘子毓拍了拍手,嘴角逸出一抹淡淡的笑:“看来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没关系,在下胆子大得很,你不妨吓吓看。”

    军官拇指得意冲天一翘,冷笑道:“当朝内阁首相明钰明大人!哼,你们要是敢阻了他九千岁的差事,可有你们这些刁民几顿好果子吃的!”见刘子毓面无波澜,只是将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军官终于忍无可忍,指着刘子毓骂道:“他妈的,老子还在这里跟你废什么话?来人,还不将这不知从那冒出来的狗杂碎给我拿下!他既然敢阻扰朝廷行事,本军爷看他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毕,手一扬,一声令下,上百名兵丁齐齐上前,个个手指长矛,将刘子毓和柔止迅速包围成一个圆。

    柔止心中一惊,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仰头一看,却见刘子毓眸色平静,一双眼睛依旧未露丝毫情绪,她渐渐放松了下来,正待思索着怎么应对现在的局面,这时,却被刘子毓将她的手紧紧一握,拉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前慢悠悠笑道:“真是不错嘛,明钰那老小儿,已经自称为九千岁了,果儿啊,看来过不了多久,当今万岁的称号都该送给他了是不是?”

    此话一出,众人全是愕然在场。

    他居然将堂堂一国之相明钰称为‘老小儿’?他居然敢……

    村民们睁大着眼,你看我,我看你一眼,好似没有回过神来,兵丁们手中的长矛抖了两抖,狐疑地转动眼珠好像在确定他的来路,而那个为首的军官则先是一愣,浑身抖动的怒意让他没有时间思虑那么多,于是,也不做其他猜测,只用马鞭指着刘子毓,勃然大怒道:“好个大胆的刁民!你今天不仅侮辱本军爷,居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骂咱们堂堂的相国大人!哼,本军爷看你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就是京城牢房大狱的滋味实在想坐进去享受享受了……那好,既然你那么想坐进去,那么休怪本军爷不留一点情面!”说毕,再次手一扬:“来人,还不快快将这两个刁民给我捆绑起来!本军爷要将他亲自送给相国大人,好好审问!”

    “是!”

    军官一声喝令,众兵丁们马上齐涌上前。他们手中拿的拿绳索,持的持长矛,二话不说,就将刘子毓和柔止两人捆粽子似的捆起来。柔止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她正要挣扎说些什么,却听刘子毓朝她‘嘘’的一声,笑着摇了摇头:“别怕,果儿,我这辈子住冷宫,守皇陵,坐宝座,就是还没去牢房里享受享受呢!”说着,又微一侧身,高抬起下巴,冷冷地问:“在下既然要被押解送进京都的牢狱,那么这位军爷的大名在下总该请教请教吧?”

    那军官脚踩上马镫,正要翻上马背,听得这一句,不禁缓缓回过头,狐疑地打量起刘子毓来。

    但见他容色秀雅,气质沉稳,头戴折巾小帽,身穿月白广袖斓袍,除了刚才给自己露的那两下,根本就是一副文人儒生的打扮模样,他低头寻思了一番,若再往最坏的地方想,说白了这小子就是有再大的背景,但撑死也不会大过堂堂的相国大人,想了想,不禁黑眉一挑,冷笑道:“本军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小兔崽子,你给爷可听好了……”

    响当当的大名一报完,刘子毓立即闭上眼微笑点了点头:“嗯,不错,是个好名字。”

    军官冷哼一声,这才翻身上马,刘子毓眼眸一抬,面无表情其他兵丁说了声:“不劳动各位,在下自己会走。”然后侧过目,朝柔止笑着说,“果儿,上来吧,骑了那么久的马,现在坐坐这囚车,也够咱们好好享受一程的。”

    “……”

    柔止无语极了,他这是觉得很好玩么?无奈摇头叹息一声,柔止只得跟着他上了囚车。

    军官见两人乖乖上了囚车,这才鞭子一抽,威风凛凛地摔着众兵丁扬长而去。

    初夏的阳光依旧炙热而浓烈,伴着马蹄车轮搅起的散落黄尘,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就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仿佛刚才的小乡村什么也没发生,出现的只是一场幻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