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大战】

朝月清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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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景宣立即派人向长安传信。宇文泰很满意,命权景宣镇守宜阳西北的张白坞,节度投奔关西的河南诸军。

    不久,伏流又出事了,李延孙被其长史杨伯阑所杀。河南尹韦法保闻讯后立即率兵讨伐,杨伯阑本来就指挥不动李延孙的部曲,大家见韦法保前来,便绑了杨伯阑迎接韦法保进城,韦法保从此据守伏流营栅。

    韦法保继续奉行李延孙的游击路线,不断出动人马骚扰东魏控制区,他作战必身先士卒,带头冲锋,所以每次出战总是带伤而还,有一次在关南同敌军交战,一支流矢射在他的脖子上,箭头从口中探出,当时便昏死过去,左右将他救回,过了很久才苏醒过来。

    韦法保打造出一支不怕死的队伍,伏流城威震河南,东人都忌惮与他交手。

    当然,韦法保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除了权景宣,韩雄、陈忻、魏玄等依然战斗在洛阳一带,他们在西军撤退的时候留下来继续发动群众建立西魏根据地,韩雄在洛西、陈忻在新安,魏玄在马渚,他们各率部曲频频与东人打游击战,搞得东魏政府一个头两个大。

    权景宣逃离宜阳后,东魏任命牛道恒为刺史,段琛的人马仍然驻扎在宜阳一线,宜阳成为两魏在河南的分界线,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宇文泰任命韦孝宽为南兖州刺史、行宜阳郡事,与东魏宜阳刺史牛道恒分庭抗礼。

    韦孝宽的南兖州刺史是虚衔,南兖州为东魏控制区,即使是代理宜阳郡守也名不副实。宜阳的大部分土地都归东魏所有。韦孝宽的顶头上司是西魏东道行台王思政,行台驻地为弘农。作为东西魏的前沿阵地,弘农一向是随风倒,高欢西进先下弘农,宇文泰东征也是先下弘农。弘农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已经几易其手。

    河阴大战后,经历了巨大打击的宇文泰把弘农交给王思政镇守,对关中政权而言,弘农是进入河南腹地的踏板,但弘农城小兵薄,根本挡不住东军西进。不过,即使弘农收不住,往前还有潼关,潼关才是长安真正的大门。

    宇文泰把弘农交给王思政,一是在的部众以鲜卑将领为主。他们大多善于骑马野战,要说守城就勉为其难了,而王思政为人低调,足智多谋,河阴一战又让宇文泰看到他的勇敢,综合考虑宇文泰留下了王思政。

    王思政走到今天的确不太容易,他的好朋友和主公元修是宇文泰杀的,所以元修死后如何同宇文泰相处的确是他必须面对的问题。王思政是有理想有见识的人。当初高欢拉元修出来的时侯,王思政面对元修对未来的疑问,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元修世事难料。谁也不敢保证前面都是鲜花。

    元修死了,王思政选择了沉默,他对宇文泰很敬佩,有时候也曾经想过如果自己的主公是宇文泰是不是更好一些,他不是一个愚忠的人。

    作为孝武帝元修的好友,宇文泰对王思政肯定不能完全放心。王思政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尴尬地位,但是。在他的心里已经把宇文泰当作了可以托付的新主。他需要跟宇文泰沟通以消除宇文泰对自己的误解,他选择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方法。

    有一次宇文泰在华州大宴百官。为了助兴,他取出千段锦罽、杂绫为赌注,跟众将一起玩一种叫摴蒲赌博游戏,摴蒲现已失传,大抵类似现在的掷骰子,五个木制的棋子,一面黑,一面白,放在手里揉搓转动,然后扔下,以棋子停下的时候黑白子的数量定输赢,至尊宝是五个向上的面全黑,称为卢。

    晋书记载刘裕有一次掷下五子后,四子皆黑,唯有最后一子转动不止,刘裕大喝一声,五子皆黑,称为一副至尊宝。

    玩了一会,锦罽、杂绫分完了,宇文泰意犹未尽,又取出自己的金带,跟大伙说:谁先掷成卢就归谁。大家瞪起眼来,腰带是主公曾经用过的,沾了大丞相的人气,这要束在腰上是何等的荣光。

    可是,俗话说该谁的就是谁的,大家争先恐后上前掷,遗憾的是,一圈都要轮完了,也没有人能掷成卢。剩下的人越来越少,轮到太原郡公王思政了。

    在众人的一片笑声和关注的目光中,王思政取过棋盘,跪坐在地,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露出严肃的神态。大厅上本来到处都是嘻嘻哈哈的声音,大家看到王思政一脸阴沉,纷纷收起笑容。

    有人就犯嘀咕,不就是玩吗,干嘛弄得这么紧张。王思政缓缓自言自语道:王思政蒙宰相待以国士,方愿尽心效命,上报知遇之恩。

    接着,王思政慷慨激昂地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对天祈祷,让老天来考验自己对大丞相的忠心,如果掷成卢说明自己一片忠心天人可鉴,如果掷不成卢,说明自己心口不一,那么自己将以死谢罪。说完,他霍然拔出佩刀横在膝上,捻起棋子掷了出去。

    众人大惊,宇文泰赶紧制止,这玩意还有个准吗,玩玩而已,不要动不动拿性命相博,命可就一条。

    不过,即使弘农收不住,往前还有潼关,潼关才是长安真正的大门。“即使弘农守不住。”

    宇文泰把弘农交给王思政,一是在的部众以鲜卑将领为主,他们大多善于骑马野战,要说守城就勉为其难了,而王思政为人低调,足智多谋,河阴一战又让宇文泰看到他的勇敢,综合考虑宇文泰留下了王思政。

    “一是在”是什么意思?宇文泰把弘农交给王思政有两方面的考虑,一是因为他的部众以鲜卑将领为主,他们大多善于骑马野战,要说守城就勉为其难了,二是因为王思政为人低调。足智多谋,河阴一战又让宇文泰看到了他的武力和勇敢,综合考虑后宇文泰留下了王思政。

    宇文泰话还没出口,王思政已掷成卢了,在众人一片惊呼中王思政再拜接受了玉带。

    王思政当年深受孝武帝元修的信任。在元修同高欢矛盾加深的时候,皇帝以其为中军大将军、大都督,总管皇宫宿卫,可谓位高权重。后来他力劝元修西巡,算起来也是宇文泰的功臣,但是。元修到长安不到三个月便一命呜呼,王思政沉默了。

    虽然宇文泰表面上对他仍然很客气,但面对满朝皆是宇文泰的故旧的局面,他失落了。所以,他要赌一次。不管结果如何,他要放手一搏。

    至于王思政这是对自己的赌术有信心还是对自己的忠心有信心,我只能说不知道,反正这一局他赢了,不但赢了赌局,还赢得了宇文泰的心。河阴大战,王思政拼着性命作战,他要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让领导放心。

    宇文泰将弘农交给了王思政。王思政的内心充满了感激,弘农地接河南,属于西魏前沿阵地。将这样一个地位敏感的重要城池交给自己,充分说明了宇文泰对自己的信任。弘农久经战火,城墙破旧,防御工事损坏殆尽,要恢复需要太多人力物力,但现在西魏政府新败。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虽然东道行台名义上节度关东,但实际职权可控范围不大。尽管如此,王思政仍恪尽职守。安抚百姓,尽己所能整修战备,努力把弘农建设成保卫长安的屏障。很遗憾,东魏人开始挑衅了。

    段琛坐镇宜阳,他还不敢贸然踏上西土同王思政开战,但他命阳州刺史牛道恒诱降西魏边民,人口是最重要的资源,段琛懂得这个道理。

    牛道恒秘密派人到西魏控制区,只要肯过来,既往一切不咎,并许以钱物土地,西魏边民见东边有好处,老百姓管他皇帝是谁,重要的是能填饱肚子有钱花,于是很多人偷偷往东边跑。甚至,这股弃西奔东的潮流影响到了位于宜阳西南的东义州。

    王思政很气愤,韦孝宽请缨去教训一下宜阳东军,王思政答应了。韦孝宽身为代理宜阳郡守,保境安民是他职责所在。

    王思政手下人本来就不多,到了韦孝宽这里,更是兵力单薄,不过,韦孝宽部曲的骨干都是关中韦氏子弟,战斗力还是相当强悍。韦孝宽不是个冲动的人,他知道要跟东军硬碰硬肯定不行,所以他动起了心思。

    牛道恒和段琛一个管军一个管民,他们会不会有矛盾?答案是肯定的,韦孝宽也是知道的,因为韦孝宽跟别人不同,他每到一处都要做一样工作,发展谍报人员搜集信息,所以不要说宜阳城,就是段琛的军中都有韦孝宽的间谍。

    韦孝宽写了封信,模仿的是牛道恒的笔迹和语气,他有办法弄到牛道恒的书法作品。在这封书信里,韦孝宽代替牛道恒表达了准备向西魏投诚的意思。然而,送信的人是个大笨蛋,书信竟然很不小心地丢了,刚好,这封事关重大的信件碰巧丢在了段琛大营的附近,然后又被段琛的人捡到了。

    段琛看到书信的样子我们能想像得到,那嘴巴张得足够填进去一头牛,他气得暴跳如雷,声言要把牛道恒千刀万剐,让人请牛道恒到军营议事。

    韦孝宽早就布置好了报信之人。牛道恒非常震惊,他知道段琛性烈,哪里敢把自己往刀口上送。韦孝宽知道段琛已经发怒了,并且知道有人已经把情况跟牛道恒反映了。两人相互猜疑,韦孝宽的目的达到了。

    时机到了,进攻!韦孝宽下达了攻击命令。东魏两个主将闹别扭,这仗没法打,两人都在观望,军士们同样七上八下无所适从,在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有打胜仗的可能?

    两位主将都成了韦孝宽的俘虏。此战的意义不在于打掉了东魏两元大将,夺了一座城池,更重要的是锻炼了干部,让韦孝宽尝到了用间谍的甜头,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中,他将用这一招战胜更多看似难以战胜的敌人,成为中国历史上少有在秘密战线上成功的人。

    在韦孝宽与段琛在宜阳斗法大胜的同时,宇文泰派出的东义州刺史史宁也将东魏任命的刺史胡梨苟赶跑了。

    史宁在大统二年随贺拔胜从梁国返回长安后被任命为车骑将军、行泾州事。河阴大战的时候,史宁正同行原州事李贤一起围剿横行泾州、原州一带的羌人莫折后炽叛乱。

    虽然最后叛乱分子被消灭了,但他却很郁闷,因为如果不是李贤的努力,他几乎劳而无功,这件事大大损害了他的威名。让他这样一个老资格的成名英雄很没面子。与事业处于低谷的史宁相比,李贤这两年一直处于上升通道中。

    自从归附宇文泰后,李家三兄弟在西魏军政府里称得上如鱼得水,李远和李穆随宇文泰征战屡立战功,住在老家的李贤也一直没闲着。原州这地方一直不太平,宇文泰不让李贤从军也有借重他的豪族领袖身份安定地方的意思。事实上,李贤没有让宇文泰失望。原州城民豆卢狼杀害都督大野树儿等二将据州城造反。

    李贤虽然不是带兵的都督,但他召集家乡儿女,募得三百名敢死队员,兵分两路借着夜色鼓噪而出。叛军不摸虚实,一战而溃,豆卢狼狼狈斩关逃走,李贤亲率三骑紧追不舍,最终将其斩首。贼平后,朝廷启用李贤为原州长史,不久李贤弟李远因为擒窦泰复弘农有功行原州事,但宇文泰不愿其远离自己。于是以李贤代理原州刺史。

    豆卢狼失败后,羌人莫折后炽勾结其残部再次举事,在原州、泾州一带大肆抄掠。他们在两州毗连地区修筑了许多营栅,越来越多的胡人加入进去,声势越来越大。莫折后炽引起了宇文泰的注意,他命史宁带州兵讨伐,同时命李贤带部曲配合。两州兵马合兵一处,莫折后炽列阵相迎。史宁求胜心切,打算集中优势兵力与贼兵决战。李贤不同意。李贤献上一计:贼兵聚结了一年多了,数州之人都为其所用。

    我军若正面进攻。贼人一定同心协力对付我们,众寡莫敌。无法制敌。不如令诸军分为数队,多设旗鼓,数路并发,作疑兵威逼诸栅。

    公自统精兵,直指后炽,到时候按兵不动。后炽害怕公之精兵,诸栅要救又迫于我的疑兵,后炽进退两难,待其稍微懈怠,必一击成功。

    后炽一败,贼众自然不战而溃。史宁部属于国家正规部队,李贤带来的是李家私兵,史宁自恃骁勇,少年即以军功拜别将,资格既老,对李贤这种土豪出身的人本来就看不上,加上又有些小看莫折后炽,因此对李贤的建议不以为然。

    然而战况却不如意,史宁竟然连战连败,贼兵士气旺盛,官兵人心沮丧。关键时刻,李贤没有作壁上观看史宁的笑话,虽然人家不听自己的,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好在他手里的兵马虽不及史宁的正规军战斗力强,但对自己忠心不二。史宁带泾州兵与后炽再次交手,后炽主力倾巢而出。

    李贤见机会来了,便从自己的部曲中精选数百骑直插贼兵后方,偷袭了后炽大营,俘虏其妻子、奴隶五百余人,辎重无数,然后率众从后进攻后炽主力。史宁战事不利再次率军撤退,莫折后炽正要追击,家人紧急报告了老窝被抄的消息,于是放弃追击史宁而迎战李贤。

    史宁回军再战,与李贤夹击贼兵。李贤手斩十余人,生擒六人,贼众慑于其威猛,各自逃命,叛军大败,后炽单骑遁走,从此不知所踪。

    此战以李贤功大,赏赐奴婢四十口,牲畜数百头。对于史宁的失误,宇文泰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史宁的心里颇不痛快。正巧东义州在东魏大将段琛的引诱下境内骚动,宇文泰便紧急将他调往卢氏。史宁刚到州城,东魏任命的刺史胡梨苟也到了,史宁于是率兵迎战,大破东军,将洛安郡守冯善道斩首,胡梨苟逃走,东义州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东义州的胜利为史宁挽回了面子,他将在名将之路上继续前进。宇文泰临走留下的种子开始结果了,是云宝、权景宣等袭击了洛阳,洛州刺史王元轨弃城逃走,都督赵刚袭取广州。襄州、广州以西的广大领土再次为西魏所有。

    至此,两魏第三次惊天大战河阴大战又称河桥大战的余波暂告结束。此战以宇文泰深入敌境最终败还而结束,尽管如此,西魏还是在河南有了根据地。高欢也没占着便宜,损失了高敖曹和莫多娄贷文两员大将。

    总结宇文泰失败的原因只有两个字“轻敌”,他同样犯了高欢在沙苑犯的错误,在敌人的地盘上打仗,既不熟悉地形又低估了东军的野战能力。

    不过这次教训并没有让宇文泰彻底对混一东西死心,这为将来更大的一次失利埋下了隐忧,但现在,各有损失的双方总算停下了进攻的脚步,既然消灭对方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也就不急在一时了,大家开始关起门修炼内功,把关注焦点放在了内政上。西魏东道行台王思政做了件足以影响两魏战局的大事。

    东道行台王思政是个有抱负有能力的人,他和斛斯椿一样虽然被魏收视为奸佞,但两人还真是那个时代少有的廉洁奉公的典范,皇帝曾赏给斛斯椿几家店铺和三十头耕牛,斛斯椿以为国家多难当官的绝不能与民争利,便推辞店铺不受只要了耕牛,然后一天杀一头犒劳将士们,当他在西魏太傅任上去世后,没有给子孙留下多少财产。

    王思政也是这样,立志勤王甘心受贫,不让家人经营任何产业,不过,穷曾经救过他的命。他让朝廷赏赐的园地荒着,家人守着土地入不敷出干着急,等王思政出征走了,家里人赶紧种上桑果树木,指望着能为家里增加点收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