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暮成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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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国庆假期结束之即,时散鹤她们回去了。

    时麒后来一直没过问教拳的事,反正她爸会做主,后来也是在火车上,时散鹤才告诉她,他接受了这边太极拳协会的聘请,连聘书都拿到手了。

    时散鹤这次回家需要准备一下再过来教拳,趁着气候还很适宜,第一期时长四十天,教一套比较基础的竞赛套路四十二式拳。而家里拳馆这边就全部交由时麒作主。至于那些大人,也要她早晨傍晚去转一转。

    时散鹤吩咐完了女儿,转过头来跟陶野说:“小陶,你是受你妈的影响练得太极拳吗?”

    陶野连忙摇头:“她是在我学了之后才学的。”

    “哦,”时散鹤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陶野时候的情景,“那你们和太极还挺有缘的。”

    时麒笑着把头扭向窗外。

    国庆后的上班,陶野才感觉是真正的回到了平常的状态。之前的一个月里,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如今时麒回归了,她那颗一直悬着的心自然就安下了。

    时麒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陶野那,看她装的防报器。

    其实时麒给她买的是几个最简单的门磁报警器。知道她家里被盗后她就上了网搜索了一下,结果发现这个防盗报警器的种类太多了,有些看起来很高科技,却又怕组装麻烦不到位,选来选去,反而是最便宜最简单粗暴的最适合陶野家。

    这种报警器其实就是两块磁条,打上开关后,只要门打开了,哪怕是一条细缝,两块磁条一分离就会发出尖锐连续的报警声。而陶野的客厅就有两道门,一道纱窗门一道铁门。装在第一道门内,那声音足以让小偷吓跑,第二道铁门就还很安全。当然如果只有一道门的家,时麒觉得这个就不一定安全了,万一报警后小偷恼羞成怒怎么办,反正已经把门打开了……

    时麒脑补了很多画面,又知道这种报警器还可以装在窗户上,安装还简单,用双面胶贴就行,交给陶野应该没什么问题。

    果然,时麒到陶野家后仔细检查试验了一番,那报警的声音有点像电动车的报警声,可响亮刺耳了,恐怕平时睡觉打雷都打不醒的人也能弹起来。

    时麒回来后就跟着她爸去处理了一些拳馆的事,花了几天时间,正好放假后这个星期要上的班略长,她们反而见得少,时麒有几次想到她那去,都被她爸用电话叫走了。这是时麒第一次长时间独立做拳馆的主,时散鹤还是有些不放心。

    后来,时麒终于把她爸送走,送走当天,有学员请送行酒,一大群人吃吃喝喝的,时散鹤差点没多喝得上不了车。

    陶野也在酒席上,但是再也没有人逼她喝酒了,因为只要有人向她一劝酒,坐她旁边的时麒就抄起酒杯站了起来,笑嘻嘻地把话头接过去。劝酒的人无奈,只说她未免太维护小师妹了。

    时麒对此回答得理直气壮,她说你要长得也如花似玉,保证有人维护你。那劝酒的是个长得有点瘆得慌的小个子男人,不过和时麒关系很好,经常开开玩笑,所以也没有生气只能悻悻作罢。

    时麒一直表现得有点太兴奋,席间喝了不少酒。酒吃到尾声的时候时妈来了。天气虽热,但她查看天气预报发现老公要去的地方要降温,想起他压根没带长袖,就赶紧送了几件过来——时散鹤知道一吃饭时间短不了,已经准备好了吃完了直接去火车站了。

    师母一来,包间里的气氛顿时又热闹出一个新高度,挪位子摆餐具,时妈也知道不好就这样走,只能勉强入座。不过她虽然不爱掺合这样的饭局,却也不惧怕,对有叫着她师母来敬酒的人,她还是很爽快的,所以和她这一通喝的,立刻倒下去几个人。

    时妈看着趴倒的几个人以俯瞰群雄之姿轻蔑一笑,想当年时麒她爸追她的时候,两个人没少斗过酒,当时大概就叫情投意合吧,想到这里时妈看着时散鹤放柔声音说:“到了那边别忘了照顾好自己。”

    一直乐呵着作壁上观的时散鹤微微一愣。他们夫妻的感情早已从爱情变成亲情,而最近这亲情都有些淡化似的,常常一整天说不上一句话也是有的。有时候他也在想婚姻延续的到底是什么,已经变淡的激情,还是升华后的温情。大概是年纪大了,这样想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因为已经习惯了,觉得无法改变。只是偶尔会想,不如寻个仙山修道去,干脆把这红尘中事都放下。不过到底也只是想一想,他不还是一样要为了生活奔波么。

    饭局结束后,有学员自告奋勇要开车送时散鹤走,时妈原本想跟了去,但回头一看,女儿也趴在桌上起不来了。

    “你看着她吧,我走了。”时散鹤拍了拍她的肩,拎着包走了。

    “真是的!”时妈坐到时麒身边,埋怨地说,“不是要送你爸吗,你怎么把自己灌醉了?”

    时麒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她妈,笑着说:“我没有醉啊。”说着她站了起来。

    时妈还来不及伸手去扶,就看到有另一双手搀住了女儿。她抬头一看,哦,原来女儿身边还有一个伴,她是谁来着……时妈想了想,才记起来她是上次在拳馆里的时候敬热茶给她的女人。

    “我没事。”时麒反手握住陶野的手,“就是很高兴。”

    陶野忐忑地看了时妈一眼:“喝醉了酒的人都说自己没事的,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事实证明,时麒说她没醉,她就一定没醉。她一手拉着陶野,一手挽着她妈,走出饭店,然后坐上电动车,让她们两个人都上来。

    “你喝了酒骑什么车,”时妈把她从车上拽下来,问陶野,“我和她打车回去,你会骑电动车吗,时麒的车子你先骑回去行吗?”

    陶野不敢说不行,连忙应下。

    时麒也觉得是不太安全,今天喝得不多,但却很兴奋,好像酒在脑子里发酵膨胀了一样,只是让她有点昏乎乎的。她看陶野在她妈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知道她紧张,就听话地随着她妈坐车去了,走前还做了个会给陶野打电话的手势。

    看着时家母女坐的出租车远去之后,陶野才愁眉苦脸地看着时麒的电动车。

    她根本不会骑电动车,她唯一会亲自驾驶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

    想想这里离家也不算太远,陶野只有认命地把它推回去。好在,这辆车不是很大的那种,不然推都难推动。

    推着车,陶野也不敢走在大马路上,而路边的人行道也有断断续续的时候,光这么推着上上下下的,陶野就觉得今天中午的饭都白吃了,体力消耗快得惊人。

    “陶……野?”

    突然听到有人叫她,陶野连忙稳住车身,才敢回过头去。

    看到来人,陶野心里一惊,又见她的目光在电动车上转了转,脸上也就跟着白了白。

    珊珊举着根冰棍站在她身后,目光复杂。

    “珊珊……你好。”陶野费力地扶住车,等着珊珊走到她身边。

    珊珊咬了一口冰棍,凉得很舒服。她往常都是在幼儿园里吃中饭的,今天也是有饭局才出来,现在正要回幼儿园去。走到半路她发现前面有个娇小的女人推着辆电动车,顿时想自己没车得用脚走,前面这女人真是好可惜,有车都不愿意骑。

    然后她就看到了电动车后面的牌照,不由愣了一下。她认出这分明是时麒的车,而再转过头去看那扶车的女人的背影,稍微一联想她就认出人来了,忍不住开口叫了名字。

    珊珊三口两口咬完冰棍,问:“车子没电?”

    “……不是。”陶野额头流着汗,但她空不出手去擦,汗水滴到眼睛里,还是那么刺痛。她跟珊珊没有太多接触,可是那天歌房里的那场对话,在她心底扎下了根,现在想起来同样也是那么的刺痛。下午的太阳还很大,她的心里却像珊珊咬得那根冰棍一样,冒着丝丝凉气。

    她忘记了,她竟然沉浸在太过美好的恋爱感觉中,忘记了珊珊曾经问过她的那些话。

    珊珊看她在自己面前低着头,心中叹了一口气:“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十五分钟后,珊珊骑着电动车把陶野载到了她的宿舍大院,然后跟着她上了楼。

    陶野在前面越走越紧张,但还是把珊珊让进了家里。

    珊珊打量着这个局促地小空间,一个女人生活的轨迹到处可见,孤单且寂寞。不过,珊珊想陶野现在应该是不会这样了。她溜了眼陶野的手腕,看到一根眼熟的金链子。

    “时麒呢,她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推着她的车子?”难道她刚才是打算推回来吗?

    陶野给珊珊拿了瓶水,然后低声把原由说了一下。

    珊珊忍不住“呵呵”一笑:“你不敢跟阿姨说自己不会骑,所以就只有推回来?”

    陶野沉默以对。

    “在阿姨面前你这都不敢说,”珊珊问,“那么以后,你怎么敢告诉她你喜欢她的女儿?”

    陶野猛地抬起头。

    “你知道吗,”珊珊慢慢说,“你推着车子在我面前走,走得磕磕绊绊的,还满头大汗,是很狼狈的样子。在别人眼里,也不知道你在吃什么苦,只会笑话你既不会骑车又不会叫人来帮你,或者没有人会来帮你,那么就只会可怜的看着你。”

    “时麒在前些天还打电话给我,说我是错的,说她也是错的。我们原本认为你虽然想去爱,可是未必有担当。现在看来,我没有错,你都不能鼓起勇气说不会骑车,而这根本不是你会不会骑电动车的问题。”

    陶野颤抖着嘴唇听着,可到底没有开口。

    “其实阿姨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不熟悉的人会不太敢接触她的,但如果你放松了心态,应该还是没问题。阿樊早就和家里摊牌了,所以我以后是不会面临这样的境地,应该说我的压力只有你们的一半。但是如果你这样不敢,那样不敢,恐怕时麒独自承受的会比我们更多。”冰棍吃完了嘴里只会甜得发干,又说了这么大通的话,珊珊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几口水。

    陶野绞着手,她怔怔地看着手腕上的链子,突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时麒不应该喜欢上我?”

    珊珊放下水:“我觉得怎么样根本不重要,她要喜欢谁谁也拦不住,”她笑了笑,“只能说,你还是很有魅力的,会被她喜欢上,你应该很骄傲才对。”

    听到珊珊声音里的笑意,陶野终于抬起头来。上次歌房中灯光昏暗,她一直被珊珊的话压得连正视她的勇气都没有。而现在房中大亮,她才突然发现珊珊是个笑起来非常甜美的女孩。

    珊珊把椅子把前挪了挪,和坐在沙发里的陶野膝碰膝。她超近距离地看着陶野,笑着说:“你到底有什么好啊,时麒连她向来不离身的金链子都送你了。”

    被逼得身体向后仰靠的陶野连忙抓住沙发的扶手,紧张地说:“你干什么?”

    珊珊舔了舔嘴唇,低声问:“你们做到哪一步了?”

    “什么……”陶野脑子放空。

    “害什么羞啊?从情感上来说我不喜欢你,从生理上没问题啊。要不要我们接个吻,你判断一下时麒真的有那么好吗?”珊珊说着一把就要搂向陶野。

    陶野觉得她的太极拳终于没有白学了,在这紧要关头,她灵机一动,双手推按,把珊珊拒在她的一臂之外,然后托住她的肘往身边一带,珊珊顿时失了重心扑到了她身边的沙发里。

    “哈哈哈。”珊珊捶着沙发大笑,“你真有趣,慌得像只小白兔似的。”

    陶野无奈地看着她,缓缓说:“她……很好。”

    珊珊愣了愣,看她慢慢变得嫣红的脸,心底竟然涌上来几分嫉妒。几个月前的陶野是什么样子,简言之,没有爱情滋润的女人,还悲惨地困在自己牢笼里消耗生命的灰暗。而如今不过短短一月余,陶野脸上绽放的光芒,几乎要晃瞎珊珊的眼睛。珊珊忍不住想,爱情果然是最好的化妆品。

    想起陶野曾经的卑微,珊珊在知道时麒喜欢上她后,曾一度想,陶野会不会是匍匐在时麒脚下得到的感情,而那感情又是否能确定是爱情而不是同情?直到之前在街边看到陶野独自一人推着时麒的车子,她依然还是这么想。

    但此刻陶野恬静地坐着,这样美好,珊珊也就觉得自己也许的确是错的了。

    这时陶野的电话响了,是时麒打来的,那边口齿清晰,很清醒的问她在哪。

    陶野看了珊珊一眼,咬了咬牙说:“我在家,我……想把车子送到你家里去。”

    珊珊在一旁听着,瞪大了眼睛,然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