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若花辞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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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娘忍不住了。她不在殿□□边,不能防着奸人有隙可趁。现在,这个奸人就出现了。

    弄死一个和尚于武媚娘而言,易如反掌。但弄死和尚之后,是否会引得殿下更为不满?武媚娘抚额,想来想去,还是需一个温和一些的法子。

    处理这一事,比之其他,都要谨慎得多。武媚娘万分小心,不能让殿下对她再添不满,不能把事情弄得无从转圜,更不能将殿下彻底推离。

    武媚娘叹息一声,去跟皇帝说了,欲召玄奘入宫讲经静心。皇帝忙着发展新恋情,且他颇觉这段恋情似乎有损他与皇后间的情意,奈何情不自禁,身不由己,那一位也是佳人,百般痛苦之下,他选择不负佳人,因此,皇后有事相求,他必是尽力答应以做补偿的。

    玄奘是高洁持重之人,皇帝待之亦甚尊重,便道:“莫怠慢了法师,法师入宫之时,先说与我知晓,我需见一见他。”

    武媚娘道:“这是自然,哪有入人家门,不见其主的?”

    皇帝一笑,甚觉皇后懂事体贴,心动之下,不由握住她手,叹息一般地深切道:“媚娘,我总不负你。”皇帝虽风流,也是有底线的。

    武媚娘微笑回视,脉脉深情:“我知陛下,陛下知我。”

    皇帝深为动情,感动地走了。

    不几日,玄奘奉召入宫,先往甘露殿拜见皇帝,而后于立政殿同皇后讲经。

    武媚娘召他来,并不是要听他谈经论道,玄奘也看出来了,说一些西域之行的奇闻,其中夹杂一点佛法,蕴含大道而不失生动。

    听了一整日,武媚娘道:“佛法精妙,个中深意,果令人受益匪浅。”

    玄奘宣了一声佛号,道:“佛法大道,劝人向善,教化德行,皇后有所得,人之幸也。”并不深入说什么。

    武媚娘带着一抹亲善的笑意,缓缓道:“如此精妙之道,奈何不得天下传颂,法师开坛布道数载,获信徒几何?”

    武媚娘讲究实利,往日高阳曾言天下人熙来攘往皆为利,利聚则来,利尽而散,彼时她言,除了利还有义。然而有时,这二者是可混为一谈的。玄奘道:“贫僧扬法,非为信徒。”

    “信徒不至则法不扬。”没人听,抑或听了不上心,又如何推行?唐初多次废黜佛寺,佛教本就艰难。

    玄奘望向武媚娘,武媚娘笑道:“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玄奘不图私利,但他要的利,比私利更难达成,他要弘扬佛法,将自己从天竺带回的佛经宣扬开来。

    话摊开了说,便是两便。玄奘法师,从不是一个单纯的僧人,从他西行归来,频繁出入禁宫,他便不能超然物外。

    武媚娘敏锐感觉到佛门是她可利用的。与玄奘交谈数日,二人达成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一致。武媚娘说动皇帝亲为大雁塔撰写碑文,不久,玄奘便往玉华寺再行译经,辩机为弟子,自然要同去侍奉师傅。

    辩机终于走了,估摸着三两年间是回不来的。武媚娘总算松了一口气。默默地希望他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辩机走了,高阳少了一个可以谈诗论画的知己。武媚娘自玄奘下手,做得隐蔽,高阳还不知是她动的手脚。辩机走前一日,特来与长公主辞别,高阳无奈道:“饯行是来不及了,待你归来,我为你洗尘。”

    辩机笑着道:“何必拘泥形式,殿下好意,小僧记在心里。”

    高阳还将他们一起鉴过的一幅画赠给了他。那幅画价值千金,本也是高阳喜爱之物,她拿来酬知己了。

    武媚娘知晓以后,又是一阵气闷,简直想把高阳的珍藏全部都搬走藏起来!

    天降大雪,武媚娘教太子念书,太子颖慧,学得极快。

    “皇后,荣国夫人与韩国夫人拜见。”有婢子禀道。

    武媚娘笑意微顿,随即颔首:“请进来。”婢子领命而去。

    武媚娘低头与太子笑语:“五郎且去玩吧。”太子仰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她,面上有一双浅浅的笑涡,得了母亲放行的话,蹦蹦跳跳地便走了。

    荣国夫人与韩国夫人走了进来,见皇后,先行参拜。武媚娘笑道:“母亲与阿姐又与我客气。快来坐吧。”

    韩国夫人身边还跟了一个灵秀可爱的小女儿,见了武媚娘,怯怯地唤:“姨母。”

    武媚娘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小辫子,温声道:“别在殿中干坐着,去玩吧。”

    贺兰敏月闻言,便朝自己的身边望去,她看的是自己的外祖母而非母亲,经得首肯,开心地跑了出去。

    “今日怎未带敏之来?”武媚娘望向韩国夫人,问道。

    韩国夫人自坐下,便不时地望向门外,此时闻得皇后发问,她受了一惊,忙道:“敏之外出与友交游,不肯与我来呢。”语气之中有着强作镇定的不自然。

    她的母亲荣国夫人便望了她一眼,眼中略带无奈与担忧。韩国夫人半点不觉,笑了笑道:“今晨的雪落得真大,险些便要出不来门了。”

    武媚娘便道:“积了雪,恰可与友观赏,敏之也大了,有自己的交游了。”她望了望窗外枝头的洁白无瑕的积雪,目含怅然,缓缓道:“若要赏雪,万岁山是最好的。往年我也与陛下提起,想与他同去观雪,奈何陛下政务繁忙,总不得空。”说罢,她笑了笑。

    荣国夫人年岁已老,头脑却十分精明灵醒,她听得此言心头一颤,忙去看韩国夫人,却见她的女儿脸颊透红,眼中满是向往与跃跃欲试。荣国夫人目光沉晦,回过头来,却见皇后带着一抹浅薄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她的姐姐。

    皇后什么都知道。荣国夫人心内叹息,与韩国夫人道:“我有事要说与皇后,你去看看敏月吧。”

    韩国夫人一听,便如就此解脱了一般,唇角绽出一个如少女一般纯粹的甜美笑容,白皙的手指撑了一下地面,灵活地站了起来,笑道:“皇后与母亲说就是,我去看着她。”

    说罢欢乐地跑了出去,她身上的氅衣随之飘动,如一只苍茫天地间翩然起舞的蝴蝶,生动美丽,无忧无虑。

    荣国夫人不安地动了□□子:“皇后,顺儿……”顺是韩国夫人闺名。

    “母亲,”武媚娘的声音缓慢而沉静,“我都知道,只要阿姐不过分,她总是我的至亲。”

    荣国夫人语凝,只好点了下头,干涩道:“我会约束她。”如今的境况来看,这不过分的底线应当便是不能留下子息。

    “如此便好。”武媚娘淡然接了一句。

    这算是得了皇后的保证了。荣国夫人稍稍放心了一些,不过片刻,她的目光中又渐渐聚敛起精光:“你在宫中,消息怕不灵通,近两日,元爽与元庆已成太尉座上宾,他们,翅膀硬了。”

    武元爽、武元庆,武媚娘同父异母的兄长,少时,她屡次亲见这二人待母亲无礼。

    “能飞倒是好的。”借她居高位,而今自以立稳,便欲另谋他路,哪有这样好的事情。武媚娘语气轻柔,不见半丝气恼:“就怕未至半空便跌得粉身碎骨。”

    荣国夫人看了她一眼,叹息道:“还得皇后多看顾了。”

    “这是自然,阿兄情义,儿一时不敢忘。”

    言语点到便可,多说无益。二人又说了一些其他,荣国夫人对贺兰敏之甚为宠爱,不禁便道:“敏之业已八岁,父亲早忙,母亲也不牢靠,我不得不多照看。”

    武媚娘看着她已花白的头发,倒是很理解:“待敏之长大一些,便让他出仕吧。”早前用武元爽、武元庆不过是她手中无人,自然要简拔自家人,可现今,这二人竟投了长孙无忌,是留不得了。父亲还需一个承嗣之人,敏之聪慧灵秀,岁数不大,有母亲在,她是放心的。

    二人站起身,边说边走,至庭院,便见皇帝与韩国夫人言笑晏晏,一起逗着太子与贺兰敏月,真是亲密如家人。

    武媚娘拉住欲出声的荣国夫人,转身往回走去,行至拐弯之处,她低声与采葛道:“往后,不许太子与敏月太近。”

    采葛顺从应是。

    荣国夫人回头看了一眼,满地白雪之中,皇帝与韩国夫人渐渐相拥,四周宫人已都遣了下去,太子与敏月好奇地看着他们,并不知他们一人眼中的父亲与姨母,一人眼中的母亲与姨父在做什么。

    隔日,皇帝与皇后道:“有些年未在冬日幸万岁山了,恰这两日好下了雪,景致定是怡人,不如,一同去观雪?”

    武媚娘道:“陛下是要与群臣同往?”

    皇帝摆手道:“不带他们,就咱们,哦,还有韩国夫人与敏月也一道罢。”

    武媚娘抿唇笑道:“那就是去游玩的了?不带大臣是好,奏本却不会因此便少了,与其让他们扰了陛下畅快,不如我留在京中,若有急事,快马送去万岁山,可好?”

    皇帝一听,便觉甚妙,只是如此风雅之事,不能带皇后同行,到底缺憾,便劝道:“朝中事耽误三两天也不会如何,你为我整肃内廷,又与我操心政事,我心实在难安。”

    “陛下安心去就是,我不过是代为照看三两日,陛下却是全年无休。”武媚娘劝说道,“一次不去罢了,总还要下一回。”

    皇帝再一次感叹皇后贤惠,马上便令人整理行装,往万岁山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