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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眠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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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胡扯。她腹诽着,不想搭理他的自作多情。他的手往下滑,正要探入她衣领又被她一脸正义地打下,他扬了扬眉毛,将手覆上了她的腹部,“我知道他想我了,他可比你有良心得多。”

    他在浴汤边坐下,无赖地抱着她的身子听她肚中小儿踢闹,一边自得其乐地哄着:“乖儿快别闹了,你阿母可凶得很……”

    “你说谁凶?”她柳眉一竖。

    他啧啧,自顾自地对着她的肚子说话:“你看看,你阿母又凶你阿父……”

    她真想把他踢回池子里去。

    他得意地发笑,又将耳朵附在她肚子上,煞有介事地听了半晌,抬起头来道:“我当真听见了,孩子在叫我阿父。”

    她终于绷不住神色,笑了,“你听见的是自己的心声吧?”

    “那自然是我的心声。”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揉着,“我都从未叫过先帝一声阿父……”

    她一怔,看见他眸中终于浮出了轻渺不可捉摸的哀伤。先帝大约是他心中一个不能触碰的角落,每到万籁俱寂的时分,便会泛来隐隐的痛楚。

    “其实,我倒有一个打算……”她斟酌着道,“我初次怀娠,没有什么经验,想找一个相熟的陪我……”

    “宫中不是有许多医婆么?”他淡淡。

    “可是跟医婆说不了体己话。”她咬了咬唇,“我阿母早不在了,薄家的几位夫人并不太待见我,母后的身体又不好……我琢磨着,不如让思陵的梅太夫人回宫来,如何?”

    顾渊微微惊讶,却没有表露出来,话音有些僵硬,“她过去很待见你么?我却没发现。”

    “陛下,”她俯下身来,轻轻抚摸他的脸,“陛下,看着我。”

    他不得已对正了她的目光,她的目光如秋水般澄澈,又如深潭般不可测度。

    “阿泽是你的弟弟,是先帝的亲生骨血。”她定定地道,“陛下当以江山长远社稷安稳为计,不可囿于私怨。”

    他慢慢道:“我自有我的孩子。”

    “正可让阿泽来做个玩伴。”薄暖异乎寻常地固执,“不论如何,他是姓顾的,不是——”她脸色微微发白,却还是说了下去,“不是姓薄的。”

    顾渊的心往下重重一沉。

    薄暖伸出手去,欲抚平他紧皱的眉,“怎么了?”

    顾渊摇了摇头,“就依你说的办吧。”牵着她走回寝殿,却换了话题,“你父亲被罢免才几个月,为他说情的人数以百计。”

    他这话口吻极淡,面无表情,然而她的心还是被揪扯了一下。

    “朕还道太皇太后那边怎么肯安生,”顾渊冷笑一声,“敢情宝都押在了你父亲身上。”

    薄暖没有说话,他扶着她在床头坐下,低压了剑眉,眸中光芒攒动,“你如今怀了皇嗣……太皇太后大约看中了,你不会不顾自己的父亲。”

    她将脸颊在他手上蹭了蹭,他的手冰凉,她的声音也冰凉,“你打算如何做?”

    “如何?不如何。”他缓缓地道,“上回地震,太皇太后说是改制触怒上天,逼死了周夫子,逼走了聂少君和薄三郎;可现在照样还是在地震,可见少君和三郎,都该回来了。”

    薄暖静了静,“陛下英明。”

    他看了她一眼,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发,“你只管安心养胎,这些都是你男人的事情。”

    她犹疑道:“说来,我也该就馆了……”

    “不准。”他刹那变了脸色,“你哪里也不准去,就给我待在温室殿。”

    她一怔,“这是祖宗法度……”

    “什么祖宗法度,休搪塞我。”他定定地道,“我决不能让你离开我眼前半步。”

    她哭笑不得,“你总不能上朝也带着我。”

    他长长地“噢”了一声,促狭般道:“皇后说的有理,下回便随朕去承明殿听朝吧。”

    薄暖被吓了一跳,“这不是乱来么!”

    他笑起来,拉过她的手,“与你说桩要紧的,正旦大朝,我恐怕真抽不开身,让梅太夫人陪着你也好,万事小心。”

    她默了默,简单地回答:“好。”

    青色的秋夜的灯火下,她的侧脸清婉,眸光如雾。他眼帘微合,稍低头吻住了她。她闭上了眼,手缠上了他的身,如藤蔓缠上了树,难舍难分。

    他想,她真聪明,她知道在什么时候不宜多说话,而只能安静地亲吻。

    两人唇舌交缠,气息渐促,他的心神倏忽便荡去了未可知的河流,与她火热的身躯一同浮沉飘荡。他抱得她愈紧,她忽然蹙眉“嘤咛”一声——

    他心头一凛,即刻放松了她,而她已痛得脸色发白,贝齿死死咬着下唇。他痛骂一声该死,连忙扶她往床上躺下,又找来药粥喂她喝下,前前后后忙了许久,她的腹痛才渐渐消歇了。

    他站在床头,恨恨地盯着她的肚子:“这小儿,碍事!”

    她虚弱地笑了,看他方才忙碌,心头隐隐有民间妇人般的满足感。“堂堂九五之尊,还跟一胎儿置气。”

    他揽着方才散开的衣襟,整了整发冠,目光不改,一脸正派,“若是皇后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他是问!”

    薄暖拉着他的衣袖,轻轻地道:“陛下……”

    “嗯?”他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语气却还有些不自然。

    她强忍着笑意,“陛下这些日子,可憋坏了吧?”

    他面色僵硬:“乖乖躺着去!”

    这副颐指气使的派头倒是她所熟悉的,她并不害怕,纤瘦洁白的手反而往他的衣带上探去。他神情大变,这一来竟不知该挡还是不该挡,更不知该蠢蠢欲动地期待还是该义正词严地拒绝……而衣带已解,她的手轻轻一拉他衣襟,他的月白里衣便垂落在地。

    她看了一眼,低低地笑了:“还装吗?”

    他简直想一头撞死,“你还能不能好好睡觉了!刚才的痛——你——转眼就忘了?”

    她微微动容,抬头看他,他的表情里满满的全是关切。她心头一酸,声音都哽住了:“你傻不傻?过来。”

    他上前两步。

    “上床来。”

    他掀开被子在床上躺下。

    她半坐起身子,他望着别处,却自觉地抬起臂膀,将她环在怀中。

    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动作顺从而宠溺。

    她的手却在锦被之中游弋……他难耐地“嗯”了一声,突然隔着被褥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安静地看着他。

    他的呼吸粗浊,胸膛起伏不定,许久,许久,他放开了手。

    她倾身过去,闭眸将他吻住。他只看见她轻如蝶翼的浓密睫毛,在白得如同透明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太近了,近得让他看不清她。他于是只能去感觉,感觉她的手在他身上跳跃,舞蹈,点燃了一丛又一丛的火焰。刹那间天崩地坼,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她的手是真实的,将他的感官刺激得无法无天——

    这是阿暖,这是他爱的女人。

    隐忍如他,在她面前竟控制不住自己澎湃的*。清冷彻骨的秋夜里,她是那温暖迷人的火焰,就算要将他烧成飞灰他也心甘情愿——

    “阿暖!”他突然低抑着唤出了声,眼前似有流光划过,引得他恍如眩晕。他微微地喘息着,竟不知这算畅快还是失落。

    她安静地笑了,暗夜中风致绰约,如一朵开到极盛的白海棠。她揉了揉自己略微发酸的手,巧笑如抱怨:“真久。”

    他回过神来,眉梢微妙地一抬,“多谢皇后夸奖。”

    她打了他一下,“谁夸你了,不害臊。”

    他作势滚下床去,她一惊便欲拉他,他却已稳稳当当地站在床头,背对着她哗啦一下披好了衣裳,拿过毛巾来给她擦拭,又道:“我去洗一洗,你先睡。”

    她一怔,他的洁癖怎么严重到这个地步?便连温存一下都不晓得……然而立刻就嘲笑起自己这不知趣的想法,活像个被宠坏的小女人了。

    他看了看她,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又在自顾自地闷开心。他只觉那阵干燥的火还未除尽,这片刻间已又要烧下去了,当即拉着衣襟便往浴汤大步走去。

    她看着他仿佛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了。

    ***

    怀娠之后日短夜长,转眼便到了正旦。梅慈奉旨带着顾泽回到了未央宫,就近住在前殿旁的清合殿,往来只需片刻步行,方便尽心尽力地照顾。

    顾泽生得虎头虎脑,性子却很怯弱,每回来向皇后请安时,总是缩在母亲的裙角后面。薄暖想起自己怀中也是一个这样鲜活的细嫩的性命,便对顾泽也感到几分亲切,带了笑问他:“阿泽今年几岁了?”

    顾泽愣愣地看着这个衣饰华贵的清丽女子,并不答话。

    梅慈只好代他回答:“回皇后的话,他是六月生辰,刚满三岁。”

    薄暖这才意识到,顾泽出生以后陡遭大变,恐怕是从没好好地办过生辰,也从没有人记挂他的年岁。先帝最宠爱的皇子,竟只能在一片荒芜中成长起来,这是谁的过错?

    她不能让顾泽重蹈顾渊的覆辙,这不仅是为顾泽好,也是为她腹中的孩子好。

    “待到明年,本宫便与陛下说,给阿泽寻个师傅。”薄暖温言道,“一定要寻个经术通明的,来日,阿泽便也是本宫孩子的榜样。”

    梅慈微微一笑,容色淡静,并未拒绝,语气却如隔千里之外,“皇后思虑深远,是阿泽的福气。”

    薄暖心中一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梅夫人,你还年轻,切莫这样消沉。这世上还有许多的风景……而况阿泽终究是王侯之分,陛下绝不会短了他的……”

    梅慈却慢慢地将手抽了出来,起身去沏茶,背对着她温和地道:“你快要临盆,不必思虑太多。女人生孩子便是鬼门关前打一转,千万小心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