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耳鬓厮磨新研粉

鸡丁爱马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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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没斗志的历史人物,赫赫有名是扶不起的阿斗。

    但阿斗本人是享福的。

    林代正在享清福。

    “阿憨大”左右已经上了轨道。易澧在书塾也越来越习惯了。几个嬷嬷、丫头、掌柜,都各自可以独挡一面,林代乐得与蝶笑花周旋。他一生所长,除了台上施展魅力,就是台下与人耳鬓厮磨。这功力高深到什么地步?旁人不晓得,英姑却操心不已。易澧有时听到英姑叹气,去问,英姑却又不说什么。易澧是被移过盆的小苗,根系受过伤,格外敏感,明着不再纠缠英姑,暗里却担心起来,干脆对林代道:“姐姐,我们的钱够我读完书吗?”

    林代失笑道:“当然够!怎么问这个?”

    “说是爹的财产破了。”易澧已经记得要管林汝海叫爹,但对“破产”两字还不甚了然,只晓得国破家亡,家破人亡,东西破了总归是坏事。

    林代抚着他的头:“不打紧的。只是不能再住以前那么大的屋子……”

    “不用大。有床睡就好了。”易澧立刻道,“反正大了也是别人睡。”

    “别人?”

    “太太、哥哥、宛留、芋大婶……”易澧数落。

    呵,大宅大院,白不过住了勾心斗角的主子与下人们。广厦万间,于我何加焉?

    林代笑道:“也买不到很贵的玉碗金带子了。”

    “碗里有饭就好。衣服不冷就好了。”易澧立刻又道。

    林代亲亲他:“真是个好孩子!”

    易澧又陷进他迷恋的香气里,却有些惶恐:这气味,不太一样了。

    姐姐脸上的笑容,也不一样了。

    大概是好的变化吧?像一场盛大的春光。但这场春光不是为易澧而设。他似一只才孵出壳的小虫子,什么都不懂。不得不惶恐了。

    “怎么了?”林代发现他的不对劲。

    “姐姐,味道……脸上……”易澧说不清。他快哭了。

    “哦!”林代恍然大悟,指尖在脸颊划一划,笑了,“新做的粉。怎么,你不喜欢?”

    还是为了公主的菊花会,收到请柬的太太小姐们早早就隆重的打扮起来。尝试各种服饰搭配与化妆技巧。权作演习。顿时市面兴隆,各行各业都受到良性刺激,“阿憨大”也搭了顺风车。林代躲在幕后。有幸见到张家母女的妆容,回来学给蝶笑花看:“——似面粉做了个壳子套脸上!”

    “要多少钱?”蝶笑花道。

    林代比个手势。

    “这样贵!”蝶笑花作叹为观止状。

    林代划着脸羞他:“咦!蝶老板台上一站,台下恨不能扔钱把你埋起来!你嫌人家的东西贵!”

    蝶笑花笑容淡淡的:“我赚钱,是刀锋舐血呢。”

    呵他是卖艺又卖笑。若非周旋得当,拿了那钱。是拿身子去抵呢!这样的危机是怎样应付过来的?林代不知道。

    林代当然也不会劝他“少赚点”什么的。人在江湖,飘蓬一样被风吹着跑。能干些的,能趁着风势掌握航道。但要说顶着风硬停下来,怎么办得到?何况蝶笑花这样的姿色。就算他不肯做,闭门躲着,别人说不定还谋划上门来。把他欺负得更惨。竟不如踩在刀口,说不定还混得开些!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他……乘风到如今。总要有收篷的一日。那时若掌不住,青云里跌下来,不知受什么折磨。

    林代心里难受,手按着他的手,道:“喂,大不了躲起来。我养你。”

    “你怎么养我?”蝶笑花玩笑般的问她,指尖与她的指尖合在一起,额头贴近额头,似小猫小狗儿玩闹,鼻息吹动面颊的绒毛。

    林代刹那间真有冲动,要把“阿憨大”等等一切都告诉他,叫他也上她的贼船,生死与共。

    ——毕竟不是时机。

    她忍耐住吐露秘密的冲动,对他道:“你能吃多少?我总养你就是。”

    她的眼睛离他这么近,似可溺在他的眼波里。他的眼睛朦朦的看不透,月明珠有泪,何故玉生烟。

    “你怎么养得起。”他道。

    声音这样远,眼眸这样近。她觉得自己靠在他心边上,差一点点,可以点透了,但不是靠语言。语言漾成一场大雾,把他们两个遮蔽在里边。反复是,疑无路。

    “我把你的脸毁了。”林代终于还是用玩笑来掩饰了一切,“再也没有人对你想入非非,我就好把你藏起来了。”

    “那我也把你毁了。”蝶笑花作势欲扑。

    林代先下手为强,手往前伸——咦,似乎是第一次,手真的碰触到他的脸。

    一个轮回的时间,在一记心跳的声音中,倏忽即逝。

    “喂,不要弄花我千金难买的粉。”蝶笑花往后一躲,护着脸,作势欲怒。

    林代笑得打跌。

    “不过你真不用搽粉。”她赞美蝶笑花,“你本来的肤色最好看。涂得白了,反而可惜——你上台为什么要搽粉呢?”真心困惑。

    “人说粉墨登台。面具总是要的。”蝶笑花倒随和起来,“左右可再往粉上拍胭脂,这便有了血色了嘛!”

    “把自然颜色都遮去,偏调些铅朱涂上,”林代叹道,“总是可惜。”猛想起一句话,偏着头笑:“却嫌脂粉污颜色。”

    “我却没这样的贵人命。”蝶笑花道。

    林代要驳嘴,蝶笑花却打量着她,道:“你涂这样的粉,却可惜了。”

    原来林代也只不过打个隔离之类的了事,到这里,小姐们都要红红白白的涂起来,才叫体面。林代也只有入乡随俗。能有办法免去戴这层面具么?林代恭聆他高论。

    蝶笑花一副妇女之友的好架式,捋起袖子与她参详。原来这时候上好的粉,都是用铅粉,粉质雪白,遮瑕能力强,乃是铅料、米粉、香料调和而来。次于铅粉的,是花粉,乃是米粉、香料调和而来。再次的,就是纯米粉了,大米中选洁白者,蒸晒后磨粉,又几蒸几晒,成极细的粉,可以抹在脸上,但没有香味,附着力不强,稍抹得厚些,便会掉下来,只能很淡的扫一层,几乎达不到什么遮瑕效果。再要次一等的,就是石粉了,即以白石研出粉末,敷在脸上比铅粉还不自然,真正是个面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