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七巧之灵

季子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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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x市的第二日,姚春风便来电通知姚东京过几日要准备拜年。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姚东京还惊讶了一下,因为早在初八之前就结束了所有这些冗长的事宜。后来得知,原来是常居国外的表妹一家回国,这才临时安排了一家亲戚见个面。

    姚东京的舅妈是韩国人,舅舅和舅妈结婚以后便举家搬迁至韩国,逢年过节才会回国一趟。这次回来实属难得。

    但因为这一家子长年居住在韩国,姚东京和他们关系疏离得很,特别是和这个小表妹,几年见一次面的关系,自然谈不上亲昵。

    况且这位表妹比她小了好几岁。人都说三年一个沟,姚东京和她的小表妹之间何止一个沟,更何况这不是一般的沟,这是跨越了国界的鸿沟。

    因此姚春风提起这茬时,姚东京心里是不大愿意应付的,但面子工程还是得做。

    人就是这么虚伪的动物,不能任性不能自由,不能喜欢什么干什么,更不能不喜欢什么就拒绝什么。成年人就是得逼迫自己干些恶心自己的事儿。

    姚东京搭了计程车,决定先去s路的发如雪做个头,收拾下自己。

    发如雪是理发屋,名字挺俗气的,里头的理发师也挺俗气的。

    最常给姚东京剪发修发的是个烫了泡面卷的中年妇女,五短身材,微胖,眼睛小得很,声音也很男性化,粗得跟周迅似的。但人很和善,也很热心。服务业不就讲究个热情么,没人愿意花钱挨白眼。

    姚东京进了店门,那泡面卷妇女就喜滋滋地迎了上来,操着一口南方普通话:“来剪头发?”

    此时未过9点,因此店内冷清了些。

    姚东京张望了下四周或坐在沙发上挑指甲的洗头小妹,或靠在墙边对着镜子整理刘海的杀马特理发师,觉得还是这泡面卷看起来舒服多了,于是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泡面卷指了指其中一张靠窗的理发椅,示意姚东京坐下,又挥了挥手中的剪发围布,摇起细碎的尘埃。

    其实照姚东京这样的身份,实在不应该来这样的理发屋剪发。她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可神奇的是,到了想要理发的时候,她往往只能想起这一家理发屋来。

    或许是因为她平常去的那些美容美发店都趋于同化——统一的金碧辉煌,不谋而合的高大上,以及忙碌得不可开交的金牌造型师。

    那里修个刘海都要上百上千,为什么呢?因为每剪掉一根发,就耗费了大牌造型师的一滴心血。这些理发屋卖的不是服务,而是来此美发的那群非富即贵之人的自尊心和攀比心。

    那种地方去得久了,容易被疯狂飞涨的物欲逼得吐血三升,再来就是,钱包不断瘦身。

    这家发如雪地处s路偏僻的拐角,这条街本身就靠近郊外,来往人的交通工具最值钱的也就是桑塔纳。实际上四轮汽车都不多见,因为这条路窄,开车不如骑脚踏车方便。

    姚东京从前从不曾踏进这一带一步,会来这边理发全是因为张慧慧。张慧慧还是在校生,闲暇之时便和同学轧马路,后来发现了这家理发屋,便带着姚东京来了。

    那时候替姚东京理发的就是泡面卷妇女,一上来就问是不是要剪发,直截了当,理发途中也从不推荐乱七八糟的美发套餐,哪像那些美发店,客人一进来,理发师那一双眼就上下不停扫,总想着圈钱。

    修薄头发并不费时,姚东京眯眼小憩了一会儿,头顶便传来泡面卷粗粗的嗓音:“还是过年好吧?大鱼大肉好吃好喝的,我看你气色挺好的。”

    姚东京弯唇睁眼,矩形落地镜中映出她的容貌。

    果然如泡面卷所说,她唇红齿白,脸颊泛着浅粉的红晕,微微一笑脸就显得圆,苹果肌也很饱满。也难怪如此——她都已经多久没去打理酒店的事了。精神放空了,身体就轻松了。

    理完发,姚东京便下了楼。

    发如雪是二楼,一楼是鲜花店。店里有个穿豹纹的女人背对着她,正在挑选蝴蝶兰,最后她看中了一盆玫红的,走来收银台付账。

    两两便对视上了。

    姚东京先是一愣,而后便释然:x市说小不小,可说大也真不大。在市区转来转去的,也就是那么些人。

    她客气地笑了笑,踏下阶梯:“你也来这边?”

    安在音瞄了姚东京一眼,抬手撩了一把金黄色的长卷发,露出胸前雪白的半球:“我在这边有个套间。喏,过去一条街就是。”

    说着,她转身指着店门外的远方。店内靠门的位置有两位男客人,抬眼便见安在音回身,灼灼的目光立刻被她胸前裸/露的两团肉吸引,一时之间移不开目光。其中一个很是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安在音在心底冷笑,挑眉讽刺:“文明观球。”

    姚东京随口问道:“这边远离市区,路窄得连车都开不进,你怎么会在这里买房子?”

    店员收好钱,将那小盆玫红蝴蝶兰交付给安在音,安在音一手捧花,一手拎着钱包,中指上的戒指迎着光闪烁:“狡兔三窟,这个地方只有两个人知道,算是我的藏身之处吧。”

    临走前,她蓦地一顿,回眸冲姚东京一笑。笑得姚东京心中咯噔一下,不舒服极了。

    之后姚东京再回想安在音的这抹笑,才觉得世上所有事,必定是事出有因。

    她那么张扬,那么热烈,那么无所顾忌,甚至不屑一顾,带着轻蔑,带着嘲讽,不是因为心中藏着秘密,而是因为她克制着不要泄露这个秘密的心情。

    姚东京步行走出这条狭窄的街,路口的保时捷朝她滴滴叫了两声。姚东京钻进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罗伊娜道:“等急了吧?”

    罗伊娜嫌弃地看她一眼:“那可不?约你逛个街都那么困难。”审视了一番,又道:“你真的理发了么?我看不出来。”

    姚东京摸了摸发尾:“稍微剪短了些,还修薄了点儿。”话音一转,又指着罗伊娜万年不变的齐刘海和黑长直道:“你也好换个新发型了,我都看厌了,你不厌啊?”

    “他喜欢。”

    姚东京怔了一下,立马明白那个他指代谁,吃吃地笑起来。

    罗伊娜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说了什么,微红了脸,明明害臊得厉害,还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低声怒斥道:“笑什么?别笑了!”

    “我懂,女为悦己者容嘛。”

    “……christianlouboutin上新款了,我们现在就去血拼。”

    转移话题不要太明显哦。姚东京捂嘴又笑了一阵,接受到驾驶座投来的眼刀后才堪堪止笑:“很遗憾哦,今天我去不成了。”

    “你又要爽我约?!”罗伊娜气得拍了车喇叭两下,吓得横穿马路的行人缩了回去。

    “姓段的也三番五次放我鸽子,你怎么和他一样?”这难道是所谓的夫妻相吗!

    姚东京内疚地双手合十,安抚濒临暴怒边界的罗伊娜:“抱歉抱歉,下次我约你。顺便,你能不能把我送到东洲花园去?”

    这回罗伊娜真的暴怒了——不仅爽她约,还拿她当车夫使!

    当下,罗伊娜便将保时捷急停在路边,双手叉腰以示不满,抬了抬眼皮忿忿逼问:“你去那片房价贵得吓死人钱多烧着玩的白痴才会买的小区干嘛?”

    房价贵得吓死人……钱多烧着玩的白痴才会买……

    也不知道苏佳玲女士和陈白玉小姐听到罗伊娜对她们居住的小区的评价,会有什么反应。

    姚东京抿抿唇,想笑又害怕笑了会被狂怒的罗伊娜丢到车外去,于是只好憋着:“做浙菜起家的那位苏老板,你知道的吧?她女儿领养了个孩子,上次我多嘴说了句喜欢小孩,孩子一接回家,她便来电邀请我去她家。盛情难却。”

    陈白玉说话磕磕绊绊,在电话里头吭哧吭哧的,说半句就得停顿好一会儿,姚东京根本不忍心拒绝。

    东洲花园是别墅区,防盗门外还隔着花园,最外面是铁艺大门,装备无线可视门铃。

    姚东京按下门铃,还没在显示屏上看见脸,眼前的大铁门就打开了。她瞥眼望去,段西安站在那里,双手插/进兜里,好整以暇地笑着。

    “你怎么在这里?”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说实在的,她和陈白玉不过是一面之缘,牵线搭桥之人正是段西安。论亲疏,她怎么也比不上人家有正儿八经的血缘关系的。

    其实接到陈白玉电话的那一刻,她是觉得有些诧异的。可现在倒是觉得一切情有可原。陈白玉打电话邀请她,指不定正是段西安指使的。他知道他邀请她,她不一定答应,但陈白玉就不同了。

    段西安微微笑着,细细地看了她几眼,忽地道:“你剪头发了?”

    姚东京讶然:“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男人在某些方面很迟钝,记得骆金银某次烫了小卷,和姚春风朝夕相处一整天,姚春风愣是没发觉出来。还有骆金银衣帽间的衣鞋,姚春风是绝对分不清哪些是刚买的,哪些是穿过的。

    段西安视线下移,落在姚东京微翘的发尾,平整、利落。他更加确信她刚理完发。

    之前她的发尾尖尖的,风一吹就凌乱,而现在她在风中站了许久,扬起的发飘了飘,风止了,又乖巧地落回原位去。

    这都是极其微小的变化,可神奇的是,他偏偏就轻易地发现了。

    他那么在意她,在意到记录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晚都要在脑海勾勒一遍她的轮廓。她胖了,亦或瘦了,他看一眼就分辨得出。

    他得意地笑了笑:“你就当我是火眼金睛吧。”

    段西安和姚东京进了屋,苏佳玲正捧着水果盘从厨房出来,见姚东京来了,笑着道:“小姚来啦?小白玉在屋里呢。那孩子也在屋里,长得可标致了,你快去看看。”

    姚东京推门进入的时候,孩子正坐在积木地板上拼七巧板,整个人小小的一团,还没有床上摆着的布艺人偶大。

    陈白玉扶着墙走过来:“来啦?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去给你们……倒茶。”

    怕她跑上跑下不方便,姚东京立刻拦住她:“不用了。”

    陈白玉笑着指了指地上的孩子:“先帮……我看着他,我很快……的”

    孩子不认生,段西安蹲下来用食指摸了摸他的脸颊,他也不反抗。一张小脸白白净净,没什么表情,不喜不怒,只是紧抿着唇,专心致志地拼七巧。

    姚东京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她一直以为她很讨厌小孩,可眼下的这个男娃倒令她有几分喜欢。他那么小,肉团子一般,陷入自己的小世界,不吵不闹。

    她也跟着蹲下来,探出指刮了刮他的脸颊。

    男娃缓缓抬头,长睫如扇,晶亮的眼珠宝石一般,怯怯地望了望姚东京。

    这一望击溃了姚东京的防线。她微笑着,朝他张开了手。

    男娃眨巴眨巴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怯生生地朝前探了一探。这一探就足够了。姚东京主动倾身上去,将男娃抱在怀里,站了起来。

    段西安伸手虚扶,跟着站起:“小心。”

    姚东京不会抱孩子,男娃在她怀里的姿势有些怪异,右手折着压在她的胸口,难受得他撇了撇嘴。姚东京浑然不知这些,只觉得怀里的小东西肉肉的,嫩嫩的,忍不住蹭了蹭他的脸颊。

    段西安心头一暖,问:“你很喜欢孩子?”

    姚东京的注意力全在男娃身上,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很讨人喜欢。”

    段西安点点头:“的确。”

    男娃的脚丫子套着黄灿灿的羊绒袜,袜子有半只都是空的,估计是他小脚丫缩了进去。

    段西安伸手握住那只胖乎乎的小脚,想帮他把脚丫子抽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弄疼他了,他很是不满地踹了踹腿。那只袜子本就松垮垮的,他这么可劲儿一踢,小袜子立马飞出去了。

    这下,那一只肉肉的白脚丫露了出来。细腻的肉像是被风吹得鼓鼓的,脚趾和脚背间有挤压的肉痕。没了袜子的庇护,脚丫子立刻凉了下来。男娃委屈地嘟了嘟嘴,又皱了皱眉。

    段西安忍俊不禁,探头过去,忍不住亲他一口。

    哪晓得男娃正因为脚丫凉飕飕的不高兴呢,导致他袜子飞了的罪魁祸首还想亲他?哼,没那么容易!于是,男娃鼓着脸扭了头,藏在姚东京的耳侧,拿后脑勺对着段西安。

    段西安的唇便就势落在了姚东京的侧脸。

    轻轻地一贴,两人俱是一怔。

    又急急地分开,互相不敢置信地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