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府试

伊人睽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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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对楚清露严重的误会,傅青爵到底与楚清露告别。他这时对楚清露的绝情有深刻不满,意欲短期内不再同楚清露联系。这只是分别第一天的想法。

    第二天清晨醒来,傅青爵与自己的手下已在百里之外,思想发生了变化。丛林过夜一晚,早上鸟鸣啾啾声中,许翼飞兴高采烈地去向傅青爵汇报情况。之前傅青爵为了和楚清露独处,特意把许翼飞这个第三者派出来,不要搅和自己的好事。可怜在盛京风流倜傥的许小公子望眼欲穿,才将将把表哥盼过来。

    结果他与表哥汇报自己几日的行程,傅青爵手扶在膝上,神色淡漠高远,让人觉得他在思考大事。太过熟悉傅青爵的许翼飞却能看出他家表哥正处于一种放空的发呆状态,他略有怨念,“表哥,你有没有听我说?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吗?”

    傅青爵没说话,低垂的眸眼望着自己的手,看起来有些寥落孤零。傅青爵只看相貌,肤色白皙,睫毛纤长,斯文雅致,他平放膝上的那只手修长秀气,说他工于绣花,都比说他杀人的信服力大。

    就是这样极具欺骗性的长相,让傅青爵平日在肃杀冷面王和文弱贵公子的形象间自由转换。眼下,他不过漠然垂坐,是这样一个干净纤细的美少年,让人生了怜惜保护*。

    许翼飞便试探地说些傅青爵高兴的事,“你和楚姑娘的进展怎么样了?”

    傅青爵不言语的表现更为戚戚然,他心里想着,若露珠儿陪在自己身边,多好啊。

    他早忘了前一天对楚清露的不忿,心里为楚清露找好了千百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一早上醒来,想到见不到露珠儿,他心中难过;再想到要几个月见不到露珠儿,他更是提不起劲;再是许翼飞主动提起露珠儿,傅青爵居然生了生无所恋之感。

    露珠儿不在身边,活着好无趣啊。

    他冷冷看着许翼飞,口气颇为费解,“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话,浪费时间?我的时间宝贵,应该留给露珠儿。”他为自己找到了动力,只要快点完成现在的任务,就能想办法见到露珠儿了!

    “……”许翼飞被自己最喜欢的表哥当胸插一刀,脸色其臭:他总算知道自己在表哥心里的地位有多低了!直接说跟自己谈话是“浪费时间”,实在太伤人了。他跟着表哥出生入死,楚姑娘能么?

    她能么?!

    本来就对楚清露不喜的许翼飞,当下更是厌恶了。

    傅青爵无视表弟的难看脸色,他已经又为自己和露珠儿的将来计划开了:他原想露珠儿呆在盛京,等自己回京后,就能着手准备婚事。现在看来,一年内,露珠儿是不可能进国子监大门,他也娶不到露珠儿了。

    端王原来对自己的安排是坐镇盛京,谨慎聚揽人才,培养自己的势力,把自己的手渗入到朝中上下。他的主战场在盛京朝堂,那里需要他时刻留意。因太子、四皇子、定王,皆是虎视眈眈,随时等他不留意时准备反扑。

    但现在,为了常见到楚清露,傅青爵不得不对自己的路子加以修改。露珠儿是个寡情的人,又有个许文容加以蛊惑,再加上时间和距离这两大杀器,傅青爵若坐镇盛京,他担心一年后,露珠儿会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最好的选择,要么是他能把楚清露说通嫁给他,要么是他经常在她跟前晃一晃。楚清露之前对他多陌生多不耐烦,在傅青爵持之以恒、死皮赖脸的常日晃悠中,楚清露已经习惯了他。傅青爵希望这种习惯,不要改变。

    那么,也许他可以把盛京的势力放一放,从地方上入手。

    端王殿下开始看地图:他的封地?不行,离青州有些距离。江南三省?和青州之间仍隔着两个州,也不妥。唔,还有云州,与青州相邻,且是战略重地,作为边关防线,常年和邻国隔水相望……

    在傅青爵为他与楚清露的未来想办法的时候,楚清露正乖乖随着爹娘返回故土,回到青州义亭县。这一路风平浪静,再无波澜。

    楚清露并没有太多心思去想她和傅青爵的事,她回到家中,便要拿起自己之前丢了很久的课业,回到学生生活。

    这由不得她不上心,去年堂哥楚恒初试秋闱告败,十三岁的楚清露却试着在二月份考了一次县试,没想到居然一举通过。因为她年纪尚幼,自己也知道自己那点儿水平,通过县试后,并没有接着去考府试。而今年,楚清露定下的目标,就是府试一次通过,秋天去参与院试,成为秀才;明年过秋试,为举人;再之后的春闱,也可以试一试,虽然一次便过的可能性极低。

    楚清露不一定会拜许文容为师,但科举之路,她是一定要试一下。

    府试的日子就定在四月份,现在已经没几天,楚清露哪有心思去关心傅青爵带给她的儿女情长?

    她进入了头悬梁、锥刺股的攻读阶段,甚至为了节约时间,跟家中说好住在书院。因她的父亲楚曦就在她上学的书院供教,这点儿特权,还是能为女儿争取到的。

    韩氏对女儿的上进很欣慰,不敢打扰女儿用功,只每天变着花样给小姑娘补身子,每日丈夫去书院的时候,定要给小姑娘带上三层食盒。

    楚曦却对女儿的刻苦极为不解,左看右看,他楚曦的女儿也不应该有这么用功啊,毕竟他自己是那么的吊儿郎当、得过且过,他家闺女却和他的随意完全不同——小小一个府试,楚曦当年都是玩着考过的,女儿却这么严阵以待。

    韩氏一边为女儿的认真欣喜,一边又担忧女儿压力太大。她私下跟楚曦嘀咕,“云姐儿据说今年的院试十拿九稳,她娘见天儿跟我炫耀。你说露珠儿这考不上,她姑姑不得天天拿出来说笑啊?”

    楚曦满不在乎道,“你当没听见好了。”

    “她那个人就喜欢攀比,露珠儿要是被她说得多了,真的考不上了怎么办?”

    “莫气莫急,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你就当她说别人好了。”楚曦依然不重视这个问题,笑呵呵答。

    “……”韩氏气瞪丈夫,却也知道根本指望不上。她婆婆和公公还在的时候,因为分家的原因,自家得了大宅院,没少被她那个小姑子说酸话,楚曦仍然每天无所谓的样子,那心态好的,让韩氏望尘莫及。

    楚曦未免想得太开了些,在他眼中,露珠儿不管考不考上,只要快乐开心就行了。自己家有这么大的院子,百岁之后,全是露珠儿一个人的;别家姑娘需要考个秀才好谈婚事,他们家这么有钱,大哥还是义亭县的大官,楚曦觉得露珠儿的婚事根本不用愁,有钱有底,谁敢给露珠儿气受?

    当妻子絮絮叨叨跟他叹气露珠儿的婚事时,楚曦也有了想法,“你有没有想过让人入赘到咱们家?”

    韩氏大惊,“为什么要入赘?!”

    楚曦理所当然,“只有这样,露珠儿才不会被人欺负啊。你不是总担心她生得太好,不少人看上吗?就入赘就这一条,就能把大部分人排出去。”

    “……”韩氏的脸黑黑的,坚决反对,“不行!绝对不行!”

    她想让闺女风风光光嫁出去,嫁个好夫君。要是入赘,男子的条件那就差了一大半。再说,韩氏一直有些担忧:大嫂、小姑子经常言语嘲讽她生不出儿子,日后家业不知道要便宜给谁。这些年,韩氏饱受压力,却也一直没熄灭想生儿子的决心。

    若真如楚曦所言,招婿入赘,那不就是明着告诉大家,他们家不会有儿子继承家业了?当年公公婆婆偏心之下,把大部分家业给了楚曦,小姑子从头到尾腹议不断,大哥虽然不说,但也不可能心里一点疙瘩都没有。若楚曦真没有儿子,那得让人笑话一辈子啊。

    有个凡事不上心的丈夫,韩氏觉得自己好辛苦。

    更让她难受的是,回到家后,因为谢云应考是大事,她跟着大嫂一起去了小姑子一家看望。结果小姑洋洋得意地跟她炫耀,为了女儿的考试把握更大,她已经把谢云转去州学读书。

    州学是要有官员推荐,才能入读。谢云能入州学,明显是楚暄帮妹妹家的孩子做了保。这让韩氏更加坐立不安:她也想让大哥说一说,让露珠儿一块入州学。

    现在几个孩子中,只有她家露珠儿还在私人书院中念书。输了什么,也不能连起点都输了啊。

    楚曦依然不以为然。

    反正他不当一回事也不是第一天了,韩氏不问他,特意去请问楚清露的意见。女儿若不反对,她舔着脸,也要跟大嫂一家求求情。

    结果韩氏去了书院,根本没见到女儿的面——“伯母,楚姑娘去小树林背书了。”

    韩氏只好怅然若失地回家去。

    楚曦跟女儿笑着说起妻子的紧张,好像要考试的是妻子一样。

    楚清露淡定道,“那我考完试先在书院住两天,爹你在家帮我挡着啊。”

    “……为什么要我帮你挡?”更习惯坑女儿的楚曦很不适应。

    楚清露深深望着他,“我叫您一声‘爹’,总不能白叫吧?”

    便是在韩氏这种日夜担忧、提心吊胆中,楚清露参与了府试。此事毫无一点过渡与波折,韩氏还糊涂中,就从丈夫口中听说,女儿得了府试第一名。

    府试第一名?!

    感觉什么也没做,母爱还没释放,人家就考完了……

    楚清露回家后,韩氏都不知道有什么可问的。更让她神思恍惚的是,她没有去求大哥一家让露珠儿入州学,县令亲自托了同知楚恒传话,让露珠儿入州学读书,还关切询问,“你家小姑娘今年参不参与院试?”

    楚清露当然参与,她一定要全力以赴,去拼每一次机会。她本来也打算今年参与院试的。

    院试三年两考,和秋试时间相重合,算下来,基本上有院试的一年,便不会有秋试。院试是为得到秀才文名,秋试则是为了举人文名。

    楚清露并非完全没想过她和傅青爵的未来:和端王殿下要考虑未来,自己家境不行,只能靠自己地位的提升。自己地位越高,才越有可能和端王站在一起。以皇帝陛下对儿子的喜欢程度,如果她只是一个小小秀才,皇帝绝不可能给儿子挑中自己。

    起码,也得是进士翰林那个级别吧?

    楚清露希望自己即使没成为进士,也有足够的筹码,现在的府试第一名,便是她给自身镀上金光的第一步。

    再说去不去州学读书,楚清露的感触没那么深。她这里还留着许文容给她准备的题目,国子监今年招收学子的时间已过,便有许文容推荐,也得等到明年的三月份。对于许文容的拜师答复,楚清露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去考虑,时间很充裕。

    而这期间,楚清露终于收到了傅青爵给她的信。傅青爵的时间卡得很好,信到她手上时,正好府试时间已过。

    按说这个时间,楚清露应该有了空闲机会,可以跟傅青爵在信件往来,谈谈情说说爱。但不妥的是,收到信的那天,正好是楚清露去州学报告的日子。

    她才和一众同窗们互通有无,丫头阿文就在门外悄悄喊她,说驿馆那边送了信过来,厚厚一沓。

    信件送到了州学来,楚清露只好和阿文一起去取信。她之前有过猜测,傅青爵肯定会给她写信。但她没想到,居然这么厚一摞的信。她和阿文一人抱一沓,高度都超过了眼睛,看不清眼前路,走得摇摇晃晃,很辛苦。

    天气凉爽,春雨细如牛毛,淅淅沥沥,楚清露沉浸于甜蜜的烦恼:傅青爵到底攒了多少话要给她说啊。

    她忽然被前面行来的人撞到,怀里抱着的信小山一样,轰然倒下。

    “抱歉。”来人声如金石相撞,态度极好,与她一起蹲下,帮她收拾信件。

    一只修长匀称、骨肉分明的手落在楚清露眼中,关节构架极美。

    楚清露不觉抬起了眼看去——

    十三骨紫竹伞,男子温润,面容掩在重重烟雨后,低眉敛眸的刹那,时光冻结,仿若听到满盆雨落如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