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肝肠寸断

一騎紅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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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跑中的韩林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枪响,随即自己的身体就向一旁的地面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在水泥路面上。可他却没有一点痛感,甚至连知觉都没有,他只是感到自己——摔倒了,只是倒在了地上。

    他感到强烈的耳鸣,脑海里传来一种尖锐的细刺一般的声音,那声音贯穿他的整个大脑,让他什么也听不见。四周围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他只要微微的移动眼珠子就会看到所有的东西都带着重影,好像玩网络游戏时掉帧的情况而已,而且那些重影也是模糊不清的,泛着一种毛绒似的白光。远方似乎有人在笑,可他却无法辨认那是不是真的笑声,整个视野范围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旋转着,既不是顺时针,也不是逆时针,眼前的一切只是不停的转动,左右摇摆。

    他感到很累,无法言语的疲惫,好像一闭上眼就会睡着。身下是飘忽的感觉,不真切,不像是倒在水泥地板上,倒好像卧在云层里。他可以清晰的听到巨大的呼吸声,却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的呼吸,心跳声从很远的地方渐渐接近,最后如同雷鸣般震耳欲聋,他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去听那声音,却感到四肢无力连动都动不了。他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有一百年那么漫长,然后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小六扳过韩林的脸,用力的晃了晃,冲着他大声叫道“韩队!韩队!”

    随即好像有人把四周围的音量全部开到最大,一种无比真切无比沉重的声响冲进了他的耳膜。他的意识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韩队,韩队。”小六不停的摇晃着韩林的身体,来来回回的就是那两个字。

    韩林终于清醒了过来,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处在巨大的危险之中,他一把握住小六的双肩,好像刚回过魂似的说道“没事,我没事,我没有中弹……”然后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韩林突然看到,就在他的身旁,倒在地上的小六居然只身下半截身子,另外半截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此时小六身下的血呼呼的往外冒,沾得韩林浑身都是。

    小六一双血淋淋的还捂着韩林的脑袋,口中依然不停的说着“韩队……韩队……韩队……”

    韩林猛然间意识到,刚才就在身后那人开枪的一瞬间,是小六把自己扑倒在地,承受了那致命的一枪,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了韩林的命。

    小六整个意识都模糊了,只是口中还一直不停的说着“韩队……韩队……”

    “我在这呢,我就在这。”韩林一把抱住了小六仅剩的半个身子,力道之大好像要把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我就在这,我是你的韩队,我就在这啊。”

    也许是因为痛楚,也许是因为听到了韩队的回应,小六满是氤氲的瞳孔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晰。

    “韩队……小六子是不是要死了……”从小六的喉咙底隐隐挤出这么几个字。

    “不,你不会死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你怎么可以死,你不能死!”韩林突然大叫道。

    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浮现在小六苍白的脸上,他颤抖着,艰难的说道“韩队……你从来都不骗人的……这次怎么要骗小六子呢……”

    “我没有骗你,你不会死的,我不许你死,我命令你不许死!”韩林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如同失犊的母兽狂乱的叫喊着。

    “小六子……要抗命一次了……”小六的眼中失去了最后的一丝神彩,一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没有完成韩队交给的任务,也是最后一次……

    小六是家里奶奶带大的,参军后不久奶奶就过世了,从此他吃住都在部队,部队就是他的家,他就是部队的孩子。自从他进入特战队以后,就在韩林手下当兵。韩林知道他家的情况之后把他当自己的弟弟一样照顾,甚至让他在休假的时候都住在自己家里,把他当亲弟弟看待。韩林结过婚,但他已经离婚了,这件事全队除了小六没人知道。尽管如此小六逢年过节的还是会给嫂子送去礼物,一直都在暗暗的撮合他们复婚。韩林知道以后没少批评小六,说他这是行贿行为,要受处分的,可小六就是死皮赖脸的往人家嫂子家里去,还把那些想打他嫂子主意的男人都打跑了。韩林知道这都是小六为了自己好,他怕自己没人照顾,怕自己孤老终身。

    “韩队,要不我把嫂子娶回来吧,等你不行了我们俩来照顾你。”没大没小的小六经常嬉皮笑脸的跟韩队开玩笑。

    “滚,你才不行啦,等你咽气的时候老子亲自给你送终。”每次韩林都会用一只手勒住小六的脖子,另一只手使劲儿给他的脑门子上来一下。

    没想到,这句玩笑话居然让他不幸言中,在这场散伙宴上第一个喝下断头酒的,恰恰是小六子自己。

    “不!”韩林的呐喊声如同某种受伤的野兽,悲痛的喊声回荡在整个兰陵的上空,就连远在两个街区以外的覃玲都能清晰的听到。

    覃玲听到韩林的呼喊声心中也是一阵默然,她知道那是韩林在为小六的离去悲嚎。他们这支特战队从病毒爆发开始,就卷入了这场浩劫之中,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因为这场灾难彻底的改变了。曾经的伙伴生死相隔,昔日的战友势同水火,这是不是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宿命?曾经如同大家庭一般的特战队现在还剩下几个人?等这场灾难过去之后他们又有几人是活着的?

    覃玲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平生第一次的,她对一个问题的答案感到了茫然。

    尽管如此,她还是决定要设法干掉韩林。虽然这样她会很难过,会感到失落,会为曾经的战友之情感到惋惜,可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干掉韩林。因为只要韩林活着一天,她就永无宁日。在理智和情感之间,覃玲永远会选择理智的一面,这就是她的生存之道——我舍不得你,但是为了生存下去,为了生存得更好,我还是会毅然决然的干掉你。也许多年后的某一天,当我想起你的时候,会感到淡淡的悲伤,心中会有一种莫名的惆怅。但现在的我绝不会松开捅进你心脏里的刀子,我只会深一点,再深一点,直到确认你死得不能再死为止。哪怕在这个过程中我会泪流满面,会悲从心来,我还是不会停止。

    肝肠寸断的心情更适合留给回忆,现实只需要肝肠寸断的手段就够了。

    这就是覃玲的人生哲学。

    此时韩林已经是个肝肠寸断的人,可他还不是一个死人,死人是不会感到肝肠寸断的,死人根本什么感觉都没有。现在覃玲就很想让韩林什么感觉都没有,可她还做不到,她还没有机会。

    饭要一口一口吃,计划要一步一步实施,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谁会是下一个肝肠寸断的人?

    “哈哈哈哈,老大你输了,回去记得把钱打到我账上哦。”屠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尖嘴猴腮走上前来,阴测测的说道“我也不要钱了,你把从旦野烈搞到的那本杀手手札给我就行,那上面有几个人的命还值点钱。”

    “那些杀手的命值老鼻子钱了,我怎么能把那手札给你?”屠龙不满道。

    “现在这世道还有谁有闲心买凶杀人啊,你留着那些人的名单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给我,我倒是知道几个主顾想要他们的命。”尖嘴猴腮继续蛊惑道。

    “不行,坚决不行!”

    “那就给我现金吧,等你付完他们的之后再算我的。”

    “这……”

    “怎么样?”

    “五五开,不能再多了。你负责打探那几个人的消息,我负责动手,事成之后佣金五五开。”屠龙下了很大的决心。

    “行吧,谁让我和你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呢。”尖嘴猴腮叹了口气。

    “我擦,谁能让那家伙闭嘴,他叫得太难听,中气还这么足,以前去日本进修过男高音吧?”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指着韩林的方向说。

    “一炮包粉身碎骨,赌多少。”肩扛M202火箭筒的那个走上前来。

    “这有什么难的,我一炮还能搞死几千万条生命呢,你这有什么好赌的。有本事你一炮只残他,我就跟你赌。”另一个人说。

    “我赌你一炮就把人炸死了,五万。”

    “只炸断双腿,八万。”

    “炸都炸不中,十万。”

    “一只手,不是齐肩断的不算,七万。”

    收割者一群佣兵就这么嘻嘻哈哈的,拿眼前的人命根本不当回事儿。

    “我赌一个亿,你们统统都不得好死。”突然一个模糊的声音传来,众佣兵全都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才发现那是趴在灵猫背上的君霆若发出来的。

    “你说什么?”屠龙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你再说一遍。”

    君霆若没有再说,因为灵猫已经紧紧的捂住了他的嘴巴。

    “一个亿,确实不少啊。但也多不到哪去。”屠龙笑着说“你现在的命就不止一个亿,不,你的命根本就是无价的,这世界上所有的财富和你相比都一钱不值。”

    “等我们把你送回公司去,你就知道自己的价值了。不过到时候你是不是还活着就很难说了。”屠龙哈哈一笑“如果你到了公司还能不死,那我很愿意和你赌这一个亿。你放心,我这个人最有赌品,只要承诺的绝不赖账,到时候我们这些人要是真的都死了,我抢都要给你抢来这一个亿。”

    灵猫很想问屠龙你死都死了哪来的一个亿,但她不敢问,更不敢让君霆若开口,只是死死的捂住他的嘴巴,生怕他说出什么引起对方不满的话来。

    “你放心,在回到公司之前我们绝不会动他一根汗毛,现在他的命比一万个亿都要值钱。”屠龙微微一笑,示意手下架着灵猫和君霆若离开。

    突然间灵猫突然发难,一把刀架在君霆若的脖子上,不许别人碰他们。

    “你什么意思?威胁我们让你们离开?”屠龙笑了。

    “不,我知道你们绝不会放我们走的,我只求一路上由我背着他而已,这或许是我们在一起最后的一段时间了。”灵猫这话说的很平静,但和尚和老酒都好像不忍听到似的,背过了身去。

    “好,我就成全你们这对有情有义的——狗男女。”屠龙让手下看好他们几个,向前走去。

    这个时候前方传来了一声爆炸声,是火箭弹击中建筑物的声音,烟尘还没有落下,就有一个声音喊了起来“弹头你欠我十万了。”

    “卧槽!”名叫弹头的火箭筒发射手再次瞄准了目标,口中还争辩道“谁说没中的,没看到人都飞起来了吗。”

    “是给爆炸的冲击波震飞的,人都爬起来跑了。等等,第二发就不算了,只能一炮知道么。”

    身旁另一个人马上喊道“狙击枪一枪爆头赌多少。”

    “突击步枪不用瞄准镜一枪爆头赌多少。”

    “老子用飞刀一刀毙命赌多少。”

    “……”一群人乱哄哄的吵成一团,胡乱的放几枪也没打到目标,似乎也不关心这个人的死活了。

    “老大,要不要我弄死他。”尖嘴猴腮看着远处的韩林即将拐入一条巷子询问道。

    “你要是一击不中,那手札我可就不共享了,怎么样?”屠龙笑眯眯的询问。

    “那不行,我太亏了。”尖嘴猴腮把已经锁定目标的瞄准镜收了起来,眼睁睁的看着韩林消失在视野里。

    收割者众人不再停留,向着既定集合地点走去,走了一阵,屠龙回头问道“姓白的他们呢?”

    “说在集合点等着咱们了,我们一到就能离开。”后面回了一嗓子。

    屠龙啐了一口,笑骂道“奶奶的,那小子倒是精明,来出一次任务就逛了几条街,等咱们把人一抓他就可以回去交差了,所有人里面就数他最聪明了。”

    尖嘴猴腮走前两步来到屠龙后面,轻声说道“姓白那小子靠得住吗?我总觉得他……”

    “打住。”屠龙一抬手“那小子是上面派下来的,我估摸着就是公司用来监视咱们的,怎么可能靠得住。你看他说要去找什么“更重要的东西”,我拦都没拦他,给他拍了几个弟兄还是怕他出事没法给公司交代。这人咱们不知根不知底,我会信任他么?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待到回公司,让咱们把差事一交,把下一阶段的疫苗弄到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那就相安无事。如果他还藏着什么坏心眼的话……”屠龙最了个手掌切瓜的手势“既然是办差嘛,难免有些死伤的,到时候就算上面怪罪下来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公司总不会为了个死人和咱们闹翻吧你说是不。”

    尖嘴猴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下去,他只是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一次的任务太顺利了,完全不像任务简报中说的那样这次的任务属于S级,公司在发送任务简报的时候还要他们谨慎小心处置。

    如果只是这样一个任务,那根本不需要他们这支王牌佣兵团,公司旗下的任何佣兵团都可以胜任。

    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呢?他暂时还想不出,只能小心提防了。

    他的预感很准,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等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时,一切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