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心乱

金家小瑶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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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值班的太医一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太后出了什么事,惴惴不安的背上药箱,又听说要什么金疮药,这才反应过来是皇后传召。太医也不敢多问,只是心里嘀咕一句,这深更半夜的,皇后要什么金疮药啊。

    正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太医迷迷瞪瞪的跟着宫女进去,也不敢抬头,进去没两步便跪下来请安。

    “太医免礼,快来瞧瞧皇后这伤可要紧。”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太医彻底清醒过来,几乎是趴在地上:“微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圣驾在此,惊扰圣驾,实在是罪该万死。”

    “不知者不罪,太医还不快替皇后看看伤势。”弘历忍着怒气没有呵斥他,这帮迂腐之臣总是搞不清状况。

    “嗻,微臣遵旨。”明明是在暖和的室内,太医的后背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伤口并不深,太医只留下了一瓶外敷的金疮药,交代宫女如何清理、包扎,便赶紧告退出去。

    环佩局促不安的替皇后包扎伤口,想要回头看看皇上的神情,到底没有那个胆子。

    “好了,你先下去吧。”

    环佩手一颤,恭顺的跪安。在这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的越少活的也就越久。

    景娴毫不在意手上的伤,拿起剩下的金疮药走到弘历身边。

    “你手上有伤,不方便,朕自己来吧。”弘历轻轻地抓着她的手,把她拉过去坐下。

    “这么浅的口子,不要紧。您的伤得赶紧上药。”景娴面无表情的替他褪下衣衫,把药粉细细的洒在伤口上。看着略显狰狞的伤口,她心里是一阵阵的后怕。若不是她昏了头,不分轻重缓急的叫人去通知弘历,他也不会连夜赶往行宫,更不会遇刺。一想到她的一次莽撞之举差点害了弘历,她的心就忍不住一阵阵发紧,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无力感。明明那时候还恨不得他立刻去死,到了这时候还是忍不住去关心、自责。有些东西早已深入骨髓,即便她想忘,也是徒然。

    弘历僵硬的抬着胳膊由她上药、包扎,被景娴关心的喜悦已然被她此刻的低落情绪所掩盖。他不明白,为什么景娴突然变得这样悲伤,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哀怨,显然也并非是针对他的。他忍不住抬手顺了顺景娴散落的秀发,心疼的想着:娴儿你为何总是这般叫我猜不透,若是有一天你什么都肯说出来,那该多好。

    伤口已经包好了,景娴却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低垂着头,脸被长发遮了一半,在微弱的烛火下看不真切脸上的神情。她已经忍了许久,为了不让泪水打湿伤口,硬咬着嘴唇才堪堪忍住,这会儿却是再也不能控制。

    这样压抑、无助而又哀恸的哭泣,弘历久未听到了。他恍然想起了那一次的争执,也是那次,他知道了景娴同他一样,再世为人,也知道了景娴的心思。只是这次,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把人轻轻拥入怀中,宽厚的大掌在背上一遍遍轻抚,像是哄孩子一般,几乎用尽了他一生的温柔。

    “娴儿,从前的事,都忘了吧。”

    忘了吧,忘了曾经让你伤心欲绝、痴心空付的弘历,忘了曾经无尽的等待和一次次的屈辱,忘了那些所有让你伤心和不快的往事。现在你是景娴,是弘历的景娴,是我最爱的妻子,那些曾经由我亲手加诸于你的痛苦,我会全都弥补回来。

    果然如此。拢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这一刻景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记得曾经那些不堪往事的人,果然不止她一个啊。她还不至于天真到以为这一切的变化都只是因为自己而已,况且在她几乎没做什么的情况下,弘历厌弃了富察氏和高氏,却又对她百般关心,早已让她疑心不已。只是那样的念头一冒出来又很快被她自己否定,若弘历同她一样知晓后事,又岂会突然宠爱她?她终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亦没有那个自信能得到他的垂青。只是自先皇驾崩,弘历登基以来,所发生的事让她越来越不能忽视这个可能,又让三哥在江南多方打探,景娴才确信,弘历和她一样,回来了。

    尽管景娴有太多疑问和委屈,始终也没有勇气跟弘历提起这件事,渐渐的也把它当做是一场梦,把这一段偷来的时光都当做一场梦,自欺欺人似的享受着眼前的幸福。她总觉得一旦把话说开了,或许她就会成为第二个富察氏,又或者回到从前那样的日子,明明是最贵无比的皇后,却过着堪比冷宫妃嫔的生活。

    只是没想到刻意遗忘的事在这个时候被提起,而他却说,都忘了吧。

    什么意识呢?一如弘历猜不透景娴的心思,景娴也猜不透这话中的含义。既然这样,倒不如让这件事继续成为双方的秘密吧。

    久未等到回应的弘历有些焦急,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景娴会顺从的接受这样的提议,但却能感受到景娴对他的感情。况且这样一件大事,总归不能什么反应都没有吧?

    低头看了看,弘历失笑。景娴带着一脸泪痕,趴在他肩头睡着了。也是,一夜未睡,加上这么一顿折腾,是该累了。把人放在床上,仔细的盖上被子,弘历忽然觉得,即使景娴不知道也没什么要紧的,只要他们现在好好的,不就结了?

    “往后你若是知道了,可不许同我置气,我可是告诉过你了。”弘历笑着偷了个香,抱着人甜甜的睡去。

    景娴闭着眼,还没等想明白这话的意思,一阵睡意袭来,果真在这温暖的怀抱中睡去。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景娴清醒了一会儿才发现身边少了个人,要不是手上的伤口还在,她真以为昨夜的事是一场梦了。

    “是谁在外头?”

    流朱走进来,笑着请安:“主子,奴才伺候着。才刚皇上已经起了,这会儿在太后那儿呢。皇上说您昨夜未睡好,便不叫奴才们打扰您。”

    景娴看着外头老高的日头,埋怨道:“那也不该睡到这时候,你也不知道规矩了?幸而是在行宫,若是在宫里,又得招来多少闲话。往后你们少听他胡说,正经我才是你们主子呢。”

    “主子饶命,奴才可不敢违抗皇上的旨意。”流朱这样说着,却并没有真的害怕,手上动作不停,伺候着皇后梳洗。

    景娴甩甩手,接过手巾擦干:“你如今倒是越发乖觉了。”

    “都是主子教得好。主子,奴才还有句话,斗胆说了。皇上好容易来了,您好歹和气些,也不该拿自己撒气。”

    景娴失笑,抬起手说:“你以为这是撒气呢?我还没笨到如此地步,跟自己置什么气。可预备了什么吃食没有,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

    “一早就备下了,炖了一夜的大骨汤熬的粥,加了些肉丝在里头,闻着就香。皇上用了两碗,直说不错。”

    景娴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倒好,冬日里吃着暖身子,又不腻。你只叫他们盛一碗粥,若是有素春卷就添上两个,旁的就不要了。”

    正说着,弘历进来了,皱着眉说道:“怎么才吃这么点儿?”他是知道景娴用的碗与他用的不同,喝粥都爱使一只小口的碧玉碗,比一般的茶碗也大不了多少。

    景娴放下手上的镜子,示意流朱下去准备。斜眼瞥了弘历一眼,才站起来请安:“给皇上请安。”

    弘历一手摸着鼻子,一手将人扶起来:“朕不过白问一句。”

    景娴怒气稍减:“这会儿都什么时候了,要是吃个十分饱,又该错过午膳。您可是去了皇额娘那里?”

    “嗯,朕还以为皇额娘也会像皇后这般埋怨朕呢,没想到却是高兴得很,直说便是朕今日不来,她也要叫人去请了。”说到这里,弘历的脸色不禁沉重起来。皇额娘从来不会这样,若不是做好了见他最后一面的准备,绝不会在明知如今形势不明朗的时候打扰他。刚才皇额娘也似乎是有话要说,只是喘得厉害,便作罢了。

    景娴也看出来了,自己心里也难受:“昨日皇额娘嘱咐了好些话,我瞧着不大对劲,这才叫人回宫报信。”

    “应该的,若是不能见这一面,恐怕朕往后,心里也不安啊。”

    这么一闹,景娴也没了吃饭的心思,胡乱塞了两口粥就推说吃饱了。

    弘历怕她一会儿难受,便哄她:“好歹把这一碗给吃了,横竖也只剩下两口,别跟自己的身子怄气。才刚皇额娘还问起你,说你这几日脸色不好,叫朕好好说说你。一会儿吃完了,你陪朕再去看看皇额娘,午膳也在那里用。”

    景娴听了这话,眼眶不由得发红,默默地拿着勺子又吃了起来。甭管前些年太后对她的态度怎么变,到底还是关心她的。当年的一声姑爸爸,真是没白叫。如今也只有在太后身上,景娴才能感受到如母亲一般的关怀和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