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竹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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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茶还在郭敏的手上,林景然只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却不接。

    他的目光带着隐隐的笑意,伸手轻抚过她头上的玉桃心,随即蹲下身来,把颈子上带着的祖传玉佩摘了下来,就放在她的掌心里。

    “不是四叔不想做敏敏的亲人,只是你还不能确定你亲生爹爹郭守义的心思,所以不能相认,我这辈子错过很多东西,你娘也曾把你托付给我,但我始终自私,倘若你在你爹那里能够过得好,看着你就好,如若不好,再到我这里来。”

    “四叔,”郭敏抬眸:“他如今心心念念他的儿子和小妾,走了也不忘托付给别人,生怕我害了她们,心中哪还有我,当初回来掉的那两滴半眼泪,也不过是哭给我看罢了,我不想日日见着他,我想要四叔做我的爹爹。”

    “这是我林家的东西,”他笑:“你收好,再给郭守义一个机会,再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四叔觉得他能在我和郭果之间选择谁?”郭敏跪地不起:“表哥说得对,他看重的是郭家的儿子,定然不会选择我。”

    “既如此,那就回去做个了断。”

    “好!”

    郭敏站起身来:“我也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林景然侧立一旁,让开路来:“你也多年未和你爹过过大年,今天快些回去,也好圆一场小梦,多年都在郭家的后院圈着,我也生了,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做,等你再来时候,给你最好最好的日子过。”

    她重重点头,徐留白在旁边吃着瓜子:“好吧,你们要非想看一下那男人的嘴脸,那就看,你们随意,我走了。”

    说着,撇下一手的瓜子皮,扬长而去。

    郭敏忙跟他的脚步:“表哥去哪?不接我去你们家了吗?”

    徐留白回头:“原本准备了这一出,叫你高兴高兴,没想带你去我家,这几年你舅舅舅母常年在外,偶尔才回来,家里就我一个人,你去干什么?”

    舅舅舅母的确不常在家,玲花在她后面跟着她:“小姐,那我们现在去哪?”

    郭敏只看着徐留白略显消瘦的双肩,略有所思:“先回去,郭爷爷不能白白死去,我倒要看看我爹怎么处置那毒妇。”

    前面男人闻言回头,站定等她脚步。

    二人并肩,徐留白挑眉笑笑:“其实我也给姑父备了一份大礼,这会儿怕是他已经收到了,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那毒妇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眼不见心不烦,懂得了。”

    郭敏疑惑地看着他,他一指点在唇边:“嘘,别问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今年又是一个人过年,如果你和姑父连今天晚上都过不下去,就去找我。”

    说着转身离去。

    这一次却是加快了脚步,这宅院里面奴仆成群,此时才刚进府竟然也是训练有素,见着她了一一见礼,恭敬十分。

    玲花紧紧挨着她:“现在大人还被堵在街上,他和小王爷得回朝复命,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小姐你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要是小王爷见了,一定欢喜。”

    的确,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

    她抱着小手炉,有些茫然。

    本来街边都是布置灯笼和灯谜的人,两边摊贩快要出摊都在准备夜市,到处都是人。马车难行,人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的,郭敏与玲花走了几步远,只觉无趣。

    她扯着玲花又回转来:“算了,咱们回郭府。”

    玲花回头看了两眼:“隐约听着这锣声不远,就去看看嘛,回去有什么意思,府里就咱们两个人能说上话。”

    郭敏不为所动:“有什么好看的,快走。”

    说是快走,可二人没走多远,身后的锣声就越来越近,李刃回朝鸣锣开道,她二人就站在街边,看着少年越行越近。

    他骑着小红,一手扯着缰绳,慢悠悠地跟在领队身后。

    李刃盔甲在身,一身灰扑扑的都是护甲,他身姿端正,背脊挺得十分笔直,也许是这身盔甲给人的冷质感,他平日那张好看的脸上,也尽是冷漠的木然。

    郭敏双手拢在斗篷当中,手炉已经逐渐冰冷,她看着他,只觉得陌生。

    这样的李刃,尤其陌生。

    后面是她爹郭守义,他在马上时候,与平日见着更为不同,更多的是一脸的戾气,她的目光在他两个人身上流转,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玲花站在她的身旁,看着李刃不时张望,跳脚呼喊:“小王爷这里这里!我们小姐在这里!”

    郭敏与往日不同装扮,本来就引人注意,她这么一喊,旁边人都安静下来,少年目光终于扫了过来。

    郭敏扬着脸,对他露出一点笑意来。

    后面车队上面有数辆囚车,她多少能猜到一点,郭守义亲自陪同,怕是皇帝的意思,只为为李刃保驾护航。

    在心里,对于他平安回来,其实是欢喜的。

    只是这种欢喜,被太多的悲伤给冲淡了,她对他笑一笑,若是往常这样神气,他早就对她挥拳以示得意了,但是他没有。

    少年只是淡淡一瞥,这就转过了脸去。

    他唇边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又或者是没看见她一样。

    郭敏笑意凝结在脸上,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的中间有了那样一条深渊,她平日也不这样感伤,对于李刃又总浑不在意,这也转过了身去叫玲花:“回去吧!”

    玲花亲亲热热地挽着她,两个人顺着人流,也不知什么时候与那些车队的人分道扬镳。

    只待她二人的身影就快从眼底消失,少年才转过头来,似漫不经心得看着郭敏。

    前面牵马的正是罗武,他回头正遇着李刃远眺目光,忍不住笑道:“小王爷看见了吧,我就说郭小姐会来接街,看那模样分明就是刻意打扮一番的,我都瞧见啦,一看见你就笑,可见心中有你心里欢喜。”

    李刃嗤笑一声:“欢喜么?我就不喜欢她欢喜。”

    罗武只当他说笑也没在意,前面岔路这就牵着马转了过去。

    少年的眼前,还是那人模样,的确与往日不同,想到她也有这样的一天,为着少年梳妆打扮,都说女为悦已者容,他难忍心头微痒。

    ……

    等郭守义回朝复命,再回到家中,天色已晚。

    本来是护着这位准女婿立功,成功捉到出逃的战乱政党,以为和郭敏的关系能缓和一步,不想在那大殿之上,皇帝问这幼子,可想要什么奖赏。少年却跪下祈求退婚,他口口声声别无他求,只为退婚。

    本来这门婚事是指腹为婚,皇帝从来不会拒绝玉贵妃的任何要求,此子已然长大,他安抚了郭守义一番,金口玉言这就退了婚事,并着人连夜到了监天府,取回了二人八字合婚的信物,并且依着李刃要求,拟下旨意,是为退婚。

    次日就会昭告天下。

    郭守义疲惫不堪,满心的怒气硬生生压下,本来到了郭家门口,都是郭勇出来接他给他开门,可这次却是见了个面生的,他顿觉微恼。

    继而想到今日是什么日子,才平息了些去。

    他走进朱门,面前跪着一人,他双手捧着他的朱青长剑,齐膝跪在地上,是为领罚。

    郭守义心中一惊:“林副将,你这是干什么?”

    林副将将剑一举:“林某有负大哥所托,请大哥责罚!”

    郭守义右眼直跳:“怎么了?”

    男人跪地不起:“将军走后,二夫人趁小姐不在,拿小公子做由头大闹郭府,小姐身边的几个人皆受牵连,周嬷嬷被罚在耳房,小丫头玲花遭受毒打,郭老爷子更是一气之下撒手人寰。小姐回来以后……回来以后大发雷霆,二夫人双腿已断,半身瘫痪,现在连两个孩子都在我家中静养……”

    郭守义双唇微抿,终是叹了口气,只是问道:“果儿呢,没事吧?”

    林副将实话实说:“他只是个孩子,刚开始总在二夫人面前哭泣,不两日就忘了不懂忧愁。”

    那就好,他伸手去扶:“快快请起,后宅之事本就是个笑话大丈夫不必在意这些。”

    话虽如此,林副将还偷偷瞥着他的眉眼,徐雪初曾对他有恩,实在不愿说一点郭敏的坏话,正是说着话,一点红光从屋内移到了外面。

    郭敏提着灯笼亭亭玉立就站在屋檐下面,一溜的青石砖地衬着点点红光,少女如画。

    风吹起她的裙摆,郭守义立即上前:“外面风大,敏敏怎么出来了?”

    她提高灯笼,照着他的脸:“爹爹都听说了?有何感想?”

    郭守义压下心头烦躁,耐着性子对她温柔些:“爹不怪你,芙蓉她平时也不这样,许是病着有心魔,你别管她,日后等你弟弟长大了,懂得事理一儿一女爹爹此生无憾。”

    “此生无憾?不怪我?这样啊……”郭敏细细的咬着这几个字:“爹爹想怎样呢?还要接她们回来?郭爷爷怎么养大的你也忘记了?”

    “你这孩子……”他微微弯下腰来:“你娘已经不在了,爹要照顾你自然是要和你住在一起,你弟弟还这么小,也不能离人,自然是要接回来的……至于你郭爷爷……”

    外面鞭炮声稀稀拉拉响了起来,这个时辰,是夜市上面最为热闹的时候。

    郭敏似乎被那空中炫丽的景色吸引住了:“哦,是这样啊。”

    她面上十分平静,郭守义伸手去提她手中的灯笼:“这院里怎么这么黑,过年了,总要人多些才热闹,你快回屋里吧。”

    少女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她靠在窗前,整个人都站在了屋檐下的阴影里面看不清表情:“可是我要是说,我娘只我一个,娇生惯养一十七年,并未有兄弟姐妹,更何况这样一个外室子,你只知道郭家有后,却不知我娘接着书信吐血三口,现在我也只剩一郭姓,别想两全其美,你若是想要儿子,那就割断女儿情,想要我,那就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男人脸色铁青:“敏敏!”

    郭敏嗤笑一声:“我本就知道你舍不得那孩子,可殊不知那郭芙蓉身边的嬷嬷都招认了,她设计你才有的私情,孩子都不知是谁的!”

    郭守义大怒:“郭敏!”

    他伸手要打,少女双目圆瞪,更是扔了灯笼在他脚下:“你还想打我?我娘你对她不起,一日并未将养过我,有什么资格打我!”

    他怒火难平,却也垂下手来:“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女儿家家的,要有教养!”

    郭敏笑:“我有母母早亡,我有父父不管,哪来的教养?”

    她向前一步,一脚踩在火光上面:“这个郭家,有我没那个郭芙蓉和她那一双儿女,有她们就没有我,你想好了!”

    郭守义想起亡妻,自然心软:“以后爹爹管你,只这次别闹了,芙蓉腿断了,也定然不敢再找你麻烦,不理会她就是了,好不好?”

    郭敏定定看着他:“这人你是必要接回来的了?”

    郭守义心烦,对那边的林副将叫道:“你也听着了,敏敏闹着,先叫芙蓉带孩子在你那住几日,等敏敏气消了,我这便接她回来。”

    说完,对她扯了一个无奈的笑脸来伸手来拉她:“好了,我们敏敏不气,回屋吧,爹爹这就叫人布置院子,咱们上街去。”

    郭敏冷笑,一把推开他:“我就一直想么,她怎么也偏偏姓郭,原来只有讨厌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姓氏,既然你不能容我,那也罢了。”

    她从怀中拿出准备好的剪刀,扯下发辫来,也不等他再上前剪了一小截,这就扔在了他的身上:“你于我,也就值得这么多,从今往后,我名徐敏,与你郭家再无干系!”

    说着冲了出去。

    郭守义先是愣住,再是心焦:“郭敏!你哪里去!”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表哥说的没错,幸好早就预料到,玲花收拾了东西在外面等着她,

    郭敏站在郭家大门前面,最后一次回头:“郭家再无留恋,日后当街遇见,只是陌路,郭将军保重。”

    说着又是转身。

    郭守义气急,边走边喊:“你给我回来!李刃在大殿上刚求了皇上退婚,我这还得想对策,你闹什么?明天一早诏书一下,郭家还有什么颜面,还不去宫里见玉贵妃看看如何挽回局面,你这孩子……总之你回来,什么事情都从长计议,爹什么都依着你。”

    退婚了?退婚了……

    她顿足,闻言只笑:“好啊,他也知郭敏命苦去退了婚事,真好啊,从今往后就只有徐敏,如此甚好。”

    再不回头,转身跑入了夜色当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