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初露锋芒(一)&

姵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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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帐外篝火冲天,却有一种异样的沉闷,丝丝缕缕的烧烤香气传入帐中,微浓并无胃口。

    明尘远打起帘帐,亲自端着一盘烤羊腿走进来,对微浓劝道:“公主,多少吃一点。”

    “在山里吃了几个月,吃腻了。”微浓懒懒地坐在毡毯上,垂眸看不见表情。

    此时已是六月末,距离微浓逃跑已过去二十日。她乘船到了春风渡之后,执意赶走了原澈所安排的人,独自策马前往十万大山。她运气还算不错,王拓提前给明尘远报了信,故而她只赶了三天的路,便遇上了明尘远派出的接头人。

    饶是有姜王后松口放行,可燕军一路穿越十万大山,还是受到毒虫的困扰,折损了近千人马。因此,即便过了十万大山,营内也无欢喜之意,反而压抑得令人难受。

    一想起明尘远率军前来的目的,微浓便隐隐觉得不安——她害怕看见战乱。

    明尘远还以为她是为了聂星痕,便又道:“殿下一直很记挂您,也一直在暗中关注您。”他顿了顿:“我已修书禀告殿下,他会亲自到燕姜边境来接您。您在此休整几日,我派人送您回去。”

    微浓没往下接话,只问:“我师父如何?”

    “冀先生原本过了年就要走,但他年后生了场病,刚将养过来。后来又听说您的消息,便决定留下。”明尘远如实说道:“殿下将自己从前的别苑整修出来,辟给冀先生住了,还给他配了侍女仆从。很周到,您放心。”

    师父病了!微浓心中大感愧疚。从前的游侠冀凤致名满江湖,可如今已经年近耳顺,身子骨一定不比从前。自己身为徒弟,不仅没有侍奉汤药,反而处处让他操心……

    明尘远看到微浓的表情,便知她心里难受,不免安慰了几句,又提出来:“殿下从京州过来,少说也要近一月,您……”

    “你别让他过来了,”微浓淡淡打断道,“我暂时还不能回去。”

    不回去?明尘远一听这话就急了,正待开口再劝,便听她又冷静地道:“我想去苍榆城见见姜王后。”

    *****

    对于微浓的去向,明尘远也不敢私下做决定,只得给聂星痕去了书信请示。恰好燕军过十万大山时有所损失,便索性在此休整一番,顺便等着聂星痕示下。

    半月之后,飞鸽传书到了明尘远手中,言及姜国局势有变,苍榆城形势不明,最好让微浓按原计划返回。

    微浓之所以要去苍榆城,一则是想确定那羊皮卷到底是什么,二则也是想把国策的藏地告诉姜王后,从此做个了断,两不亏欠。但她也晓得,如今去苍榆城太过危险,并不是好的时机,于是她又改口称愿意先回燕国,会在燕姜边境等聂星痕来接应。

    由于聂星痕的路途远,她的路途近,是以她并不急着赶到约定地点,反而想留在燕军之中帮帮忙。她利用自己在那本医书上看到的知识,与军医一起商量药方,改善了外伤用药,把原先止血、生肌的速度提高了一倍。这无疑是将士们的极大福音,她也因此在燕军之中博得美名,将士们相互之间都在打听,那位“精通医理、温柔美丽”的姑娘是何方神圣。

    微浓听到这八个字的评价,简直要笑翻了,对明尘远笑言:“这八个字,没有一个字是在说我。”

    明尘远亲眼见过她去军营照料伤员,当时的她说起外伤处理头头是道,人也格外温柔和善,其实于这名声再也恰当不过。但是这话,他自不会说。

    “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公主竟然懂医?”他问出疑惑。

    微浓不想骗他,又不想告诉他实情,只得模棱两可地道:“这么些年在外游荡,总归遇上些奇人奇事,不过是因缘际会习得治疗外伤的法子,至于别的,我可就一窍不通了。”

    明尘远想起微浓在外漂泊的日子,又想起聂星痕的苦苦相思,不由自主叹了口气:“您和殿下都是在折磨自己,也互相折磨。这次既然回去,我恳请您留在京州。”

    微浓审视他片刻:“这是他让你说的?”

    “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明尘远忙解释:“殿下这些年的样子……他二十七了,不提登基、不谈纳妃,您难道就不动容?”

    微浓垂眸不语。

    明尘远又道:“况且如今局势混乱,您的身份又特殊,在外游历……实在不够安全。”

    他很会措辞,用了“游历”二字,也算给足她面子。

    微浓目露黯然之色,实话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我能放下豪言四海为家。但如今,除了回燕国,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明尘远闻言立即面露喜色,虽然他知道很不应该,但还是急忙笑问:“那您以后还走吗?”

    “乱世已成,我是燕国人,还能去哪儿?”微浓平静反问。

    明尘远大为激动,替聂星痕感到激动!然而这激动不过维持片刻,便被另一桩烦心事所取代:燕军行进缓慢,死伤不断增加。若是真正上战场死伤也就罢了,可憋屈之处就在于,他们根本还没与宁、姜开战,就已经处于被动之中了!

    究其原因,这次他们是打着接人的旗号来的,姜王后允准放行,也没让军队抗击。但姜人警觉性奇高,一见燕军入境,不少人就自发地组织抵抗。本着“不伤及百姓”的原则,明尘远一再忍让,但姜人愈战愈勇,甚至开始以蛊虫相攻。

    燕军若是抵抗,自然能赢,但是军与民抗,骂名定然要背下了;但若不抵抗,又只能眼睁睁看着燕军一再折损……

    明尘远为此烦心不已。

    微浓在燕军之中呆了半个多月,自然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一方面佩服明尘远光明磊落、治军有方,另一方面她也在挣扎,是否该支持燕国侵略姜国。

    “明将军这次来,真的是要攻打姜国吗?”她忍不住问道。

    “确切地说,是不让姜国落到宁国手中。”明尘远解释:“姜国一直是燕宁之间的缓冲地带,一旦姜国落入敌手,咱们会很被动。”

    微浓不大懂军事策略,只是追问:“这一仗非打不可吗?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您也说过‘乱世已成’,不出十年,燕宁必有一战。与其到时腹背受敌,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先把姜国拿下再说。”

    微浓闻言只得沉默,或者说,她发现自己的确无力阻止什么。既然如此,她身为燕国人,怎能再继续袖手旁观?难道要为了所谓的私人情感,眼睁睁看着燕国落败?

    不,她做不到!

    “姜人勇武,如今一再挑衅,你可有法子摆脱困境?”微浓还是问出了口。

    明尘远叹气:“还没,我已经修书向殿下请示了。”

    “我不懂兵法,也帮不上忙,但我从前在一本书上看过一个法子……你要听吗?”

    明尘远根本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微浓不懂兵法。可他又不能直言拒绝,只得敷衍着问:“什么法子?”

    微浓仔细回想她翻看《国策》时的惊鸿一瞥,踌躇问道:“姜国是燕宁之间的屏障,所以宁国一旦得了姜国,就能长驱直入直抵燕国,是吗?”

    明尘远点了点头,心里更加提不起精神。微浓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懂,出的主意又能有什么用?

    然而微浓很认真:“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打着‘援姜’的旗号,力保姜国不被宁国所吞并,以此来获得姜人的信任,你看这主意行吗?”

    话一出口,微浓又自爆短处:“先确保姜国百姓不对燕军产生敌意,但后续要如何做,我就不知道了。”

    明尘远听得似懂非懂:“您是说,咱们趁机拉拢姜人?让他们帮着抗击宁国?”

    微浓摇了摇头:“不是‘拉拢’,而是‘援姜’。‘抗宁援姜’就是口号,目的是力保姜国不被宁国吞并。”

    明尘远蹙眉:“可是如此一来,咱们也不能再攻打姜国了,否则就是自食其言、自毁名声。”

    微浓叹气:“所以我才说,后面我也没想好。姜国肯定不会永久独立,不是被宁国灭了,就是被燕国吞并。但是我觉得,既然宁姜联盟名存实亡,宁国又出尔反尔,这其中是不是可以大做文章?呃,就是可以挑拨离间。但要如何挑拨,才能让姜人倾向燕国,我就不懂了。”

    明尘远听到此处,却是眼睛一亮。微浓的法子虽然不成熟,但给出了一个很好的方向!也许仔细筹谋一番,未尝不是个摆脱困境的好办法!更甚者,还能让他们一举攻下姜国,再博得一个美名!

    明尘远立即问道:“您是从哪本书上看到这法子的?”

    谨慎起见,微浓反问:“怎么,王拓没告诉您?”

    “您是说……是在那些藏书之中看到的?”

    看来聂星痕没有瞒着明尘远,微浓松了口气,如实回道:“我也只是粗略翻看过一眼,恰好看到过这个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