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扭转乾坤(三)&

姵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古典文学 www.gudianwenxue.com,最快更新帝业缭绕最新章节!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服侍王上和淑妃娘娘用药?”微浓厉声喝命。

    “是。”几名禁卫军立刻动手,一些人按住聂星逸和明丹姝的双手双脚,一些人掐住他们的下颌。禁卫军统领亲自将裹着蛊虫的药丸塞入两人口中,强迫他们吞下。为了防止过后呕吐,又命令禁卫军将两人的嘴堵上,四肢绑在座椅之上。

    龙乾宫的宫女太监们见此情形,都吓得不敢吱声,有个小太监甚至吓得当场尿了裤子,瘫坐在地。

    从始至终,微浓睁大眼睛看着两人被迫服下丹药,她在强迫自己狠下心肠。

    无人敢想象,一国君王和一品的淑妃,竟会像俘虏一般被绑缚、被强迫。而更加讽刺的是,他们就在燕王宫,就在君王的住所龙乾宫之内。

    腥臊味隐隐传来,又有另一个小太监吓尿了裤子。禁卫军统领见此情形,便对微浓道:“郡主,此地越发污秽,您还是先走一步为好。”

    微浓倒没太在意,又走到聂星逸面前,提醒他道:“不要去找连阔,五日前他已随军去姜国了;也不要想着逃跑,七七四十九日,足以让你死在十万大山之中。”

    聂星逸手足被缚,口鼻被堵,根本无法说出话来,只能恶狠狠地盯着她,像是要用目光将她千刀万剐。

    微浓眯起眼眸回视:“别这么看我,你忘了当年赫连璧月对我做过什么?”她边说边撩起左臂衣袖,只见光裸的玉臂之上,赫然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正是当年连庸及连阔替她放毒血时割开的伤口。

    “赫连璧月可比我狠多了,当年她给我下的蛊毒险些无药可解。相比之下,我连利息都没算。”微浓话到此处,再也不想看到聂星逸的面孔,放下衣袖便转身往外走。

    直至走到门口,她似乎才又想起什么,回头警告他俩:“别去未央宫闹腾,我那儿可没解药。我对连阔说过了,让他每隔四十天制两粒解药送来。你们两个自己算好日子,定期来找我取药吧!”

    *****

    从那一天起,微浓的日子终于好过了。许是她在龙乾宫施展的手段太过凌厉,之后许多宫人见了她都是惊恐不已,对她畏惧有加。

    微浓心情大好,自接管凤印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觉得心中舒坦。经此一役,她本以为自己是要恶名远扬了,但等了足足一个月,也没见宫里有什么动静,好像人人都对她讳莫如深,她烟岚郡主成了宫里的“说不得娘娘”。

    燕王宫中最大的动静,就是明丹姝每日都要来向她问安,怯懦乖顺,语带讨好。这让微浓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回到了七八年前,附身在了赫连璧月身上,当时明丹姝就是这般讨好她身为王后的姨母。

    明丹姝晨昏定省足足坚持了一个月,若是微浓不见她,她就等在未央宫外不走。最后微浓实在没法子了,只得又装了一次恶人,郑重其事地警告她一番,才得以免去每日面对她那张脸。

    明丹姝消停过后,微浓开始逐一约谈六局二十四司和内侍省六局的主事们,公开言明查账之事到此为止,只要以后自行收敛,以往亏空的银钱有多少偿还多少,她可以既往不咎。她此举的本意是安抚,谁料约谈过后,竟有不少主事变卖宫外田产,还清了亏空的全部银钱,有的甚至还特意来找她解释,说当初是借钱周转,并非亏空。

    微浓对此很惊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还在宫外遭遇过行刺警告,可这一转眼,大家竟都对她俯首帖耳起来。

    她想起了长公主扶持高宗聂旸登上王位的手段,便也终于明白为何会有那么多的老臣忌惮长公主。早知这“以杀止杀”的手段如此有效,也许她早就用上了。

    于是,直至第一次的“饿蛊”解药送到她手里时,她都一直在忙于点数银钱填补亏空。因为收回来的银钱太多,她甚至给宫里所有带品阶的宫人全都发了赏赐,尤其给龙乾宫发得最多,叮嘱他们“好生侍奉王上”。

    连阔送解药去燕王宫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同路的明尘远,他便将微浓的主意前前后后如实相告。明尘远听后大为震惊,竟不敢相信这是微浓所为,心中不禁又赞又惊。后来两人听宫中传出消息说,烟岚郡主此举收效甚好,才算彻底放了心。

    去姜国这一路,燕军行进得很顺利,终于在规定时限内抵达十万大山脚下,与聂星痕的人接了头。由于时值隆冬,姜国境内万物蛰伏,燕军便一鼓作气穿越了十万大山,之后进行短暂整修。

    而当明尘远率领三万人的先遣部队与聂星痕会合之时,时节已到了腊月底。两人一见面,自然是有满腹话语要说。明尘远这半年多里经历了太多,实在没憋住,便一股脑儿地全都倒给聂星痕。当说到金城的死状,说到他和魏连翩的几番错过,他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与其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不如说是难过“情关”,自古多少英雄豪杰都是绊在了此处,再也裹足不前。聂星痕自己深有体会,自能感同身受,少不得安慰明尘远一番。

    随后,聂星痕又仔细询问了微浓的情形。这八个月里彼此虽然时有来信,可毕竟纸短情长,微浓又是报喜不报忧,故而他对细节一无所知,每件事都只知道个大概。

    此刻听明尘远详细道来,他也是有喜有忧。当听到微浓彻查宫中账册时,他目露赞许;当听到她遇刺受伤,他面色担忧;最后听说她制蛊严惩聂星逸时,他终于流露出欣慰之色,连连点头:“《国策》上说,乱世宜用重典,她总算想明白了。”

    明尘远也觉得不可思议:“像公主……不,是郡主……像郡主这么一根筋的人,从前多恨您,如今竟也肯为您改变,真是不容易。”

    “她不是为我改变,而是为时事改变。”聂星痕笑道:“不过我并不在意旁枝末节,结果越来越好就是了。”

    明尘远点头附和:“从前都说郡主是皇后命格,微臣一直没觉得,直至最近这些日子才看出端倪。目光长远,恩威并施,郡主真是厉害。”

    “是吗?”聂星痕也面带笑意,似在遥想微浓这半年来的行事风采,情不自禁地道:“还真想快点见到她。”

    明尘远忍不住想笑,顺势便问:“那您打算何时启程回燕国?若再耽搁下去,微臣只怕您是难捱这相思之苦了。”

    岂料聂星痕竟回道:“恐怕我一时半刻还回不去……我打算亲征宁国。”

    “亲征?”明尘远大惊失色:“这可不是儿戏!燕宁一旦开战,少则一年,多则十年,难道您要一直坐镇燕军大营?那宫里怎么办?”

    “宫里的事,我暂时还顾不上。”聂星痕也叹气:“这是我思索良久才做出的决定,燕宁一战,除非我亲自统帅,否则我坐立难安。”

    “您难道不怕聂星逸他……”明尘远万分担忧。

    “怕什么,他不是被微浓治得服服帖帖吗?我看这法子就不错。”说起微浓,聂星痕又笑了。

    明尘远却不这么认为:“万一他对您心怀愤恨,想要玉石俱焚可怎么办?他若拉着郡主同归于尽……”

    “他不会的,他很惜命。”聂星痕笃定地道:“再者他当了二十年的太子,也知道分析局势利弊。若他敢在这节骨眼上耍手段,一旦燕国战败,后果将不堪设想。我猜他可不想当亡国之君。”

    “此事您告诉郡主了吗?”明尘远替他感到担忧:“微臣觉得,她一定会阻止您。”

    “所以我还没对她说,”聂星痕负手蹙眉,“过年这一个月里,我得仔细想想该怎么说。还有朝中大事,我要怎样才能兼顾。”

    “若是郡主早些嫁给您就好了,”明尘远不无遗憾地道,“若是嫁得早,您早就登基了,如今恐怕太子都立下了。郡主也能以王后的身份扶持太子坐镇燕国,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参政。”

    “不,如今我反倒庆幸她不曾嫁我。”聂星痕只反驳这一句,并未解释过多。

    明尘远似乎从中咀嚼出了什么意思,不禁面有忧色。

    聂星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你放心好了,此行我若能打败宁国,必会风风光光回去娶她,届时大势所趋天下一统,聂星逸就是困兽之斗,不想退位也得退。”

    “可若是……若是咱们没赢呢?”明尘远煞风景地问。

    “若是没赢,也自会有更合适的男人照顾微浓,去成就她的皇后命格。”聂星痕说得很平静。

    这话根本不像聂星痕的性情,从前无论他是胜是负,一定会把心爱的女人拴在身边才对。怎么出去了大半年,想法全都变了?明尘远很想知道,他这大半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事,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